从头到尾,沈霆可能都是知道的,包括我的身份,他还见过我娘同她说过话,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可能她什么都告诉他了
而他和陆漫天又早就认识,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我不知道,但如果沈霆问起她的事,陆漫天未必会像瞒我一样瞒着他,没必要。
那可能从清梁城开始,沈霆就是故意接近我的,至于他的目的我越想心越凉,明明告诉自己不用在意,明明什么都不在乎,可真的控制不了。
陆漫天所说的,我并非完全相信,虽然事到如今他应该也不会再骗我,他知道的可能也都告诉我了,之前不说可能是不想说,也可能是那时不知道,兴起之后才去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可如果陆漫天说的都是真的,即便我是那死去的太子我觉得也不算是老皇帝的种,和沈霆也不算亲兄弟。
不是亲爹亲娘养的,从尸体腐肉里钻出来的东西,邪门歪道,算什么亲兄弟我连个人都不算了,还哪来的什么兄弟姐妹!那老皇帝也是吃饱了撑的,那么多儿子何必只想着已经死了的。
不想还好,一想脑子里便都是女人和那怪物交媾的画面,恶心的连梦里都隐隐作呕,生怕一个忍不住就直接吐出来。
醒过来的时候,一身的冷汗,天已经大亮,外面日头升得老同,照进房里都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我有点儿睁不开眼,热的头晕脑胀,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我病了。
不过是吹了点儿风,一点儿雨都没淋着,我却病了我什么时候这么柔弱了?
沈霆叫了大夫来看,细细把脉之后,说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但说完他又看了看沈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虽然眼花都看见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到外面去了,我躺在床上头晕眼花,也没心思去管他们说什么。
鼻子堵住了不通气,我开着嘴,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清梁城,回到了后院的那幢小楼,生病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去熬药,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有人伺候了反倒觉得凄凉
原本是什么都闻不出来的,但渐渐的好像闻到了白兰的香味,很浓我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
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问沈霆关于他英年早逝的太子哥哥的事,无论他知不知道都不会问,不能问。
我害怕了,比还没确定贺衍之不是我亲爹的时候还怕,怕如果真的是,那自己还要怎么活下去?还能怎么活下去?还能不能活下去脑子里一片混沌,终于什么也想不下去了
再睁眼的时候,沈霆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换上了休息时的衣服,解开了头发,好像坐了挺久了,就那么一直盯着我。
见我醒了,他凑上来伸出手放在我额上,“嗯,没那么热了。”
我吸了吸鼻子,咕哝了一句:“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他收回手,又替我掖了掖被子,“只是药凉了,正好我刚才他们拿去热了,等会儿先把药喝了,吃点儿东西再睡一觉,明天便能好了。”
我眨了眨眼,扯了扯被子把下巴露出来,深吸了口气,问:“我怎么了?”
“大夫不是说了,染了风寒。”他轻笑一声,“不过就走了那么几步路,都不知道你身子这么弱,平日里也看不出来”
是啊,平时还能和你们大战三百回合呢。
“还有呢?”我问他,“只是风寒?”
他看着我淡定回了句:“只是风寒。”
我没再说话,等药送来了之后,沈霆亲手喂我喝了,一碗苦水,下肚之后却又忘了是什么滋味,然后他又塞了颗蜜饯到我嘴里,像是哄孩子一样,这样照顾下来,是个正常人都得有几分感动,但可惜我他妈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含着蜜饯重新躺下,我看着沈霆,一股子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衬得刚才的药更苦了。
“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或者不想睡,我可以再陪你聊一会儿。”
我笑了,“有什么好聊的”
他伸手,指节轻轻在我眉上刮过,“就算不聊,我便这样看着你好了。”
多好的男人,是我也想跟他当情人不当兄弟,可他当我是什么呢若是知道我的来历,他还能对我下手
“沈霆,你想当皇帝吗?”
我问的突然,他稍稍愣了一下,但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你觉得我能不能当皇帝?”
我沉默片刻,最后点点头,应该是能的吧
多少不能当皇帝的人最后都阴差阳错的当了皇帝,又有多少当了皇帝之后丢了性命,甚至最后亡了国的?一切都是命,造化弄人,不然我们的关系也就不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那你希望我当皇帝么?”沈霆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跟我聊起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话题。
我也笑了,嘴里的蜜饯越发的苦了。
“你若当了皇帝,我们就不可能像这样说话了。”我不想看见他同同站在庙堂上俯视我。
要么对面相见,要么永远不相见。
沈霆笑着起身坐到床边,面对面低头看着我,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着。
“只要你永远像现在这样,永远听话地留在我身边,永远心里装着我,我们便可以一直像这样。”
三个“永远”,真的太难。
“但若是真有那一天”他的手缓缓掐在我脖子上,其实并没用力,但我依旧觉得透不过气。
“我绝不会容许有人忤逆我,即便是你。”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脖子上的手又慢慢松开了,沈霆像是没事一样,微笑着俯身下来要亲我。
我下意识别过头躲开了,随后反应过来,说了句:“当心过给你”
“不怕”他缓缓含住我的嘴唇,舌头伸进来在探了一圈之后又退出去,稍稍抬头舔了舔唇,皱了一下眉:“好甜”
我扬起嘴角,他低下头,额头同我的碰在一起。
“今晚我留下陪着你睡。之前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噩梦梦到什么了?”
我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我的梦不少,最多的就是那个女人,她活着的时候一直当我不存在,死了之后倒仿佛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只是,如今也很久没梦到她了。
沈霆脱了衣服上了床,进了被窝躺在我旁边。
“要是过给你了可别怨我。”
他笑笑没说话,伸手将我搂到怀里,一条腿还插在我两腿之间。
他身上有点凉,靠着倒也舒服,我半边脸贴在他胸口,刚要闭眼突然听见他问:“昨夜可玩得开心?”
得,还是要问这事。不过我也根本没想过瞒他,而且也瞒不住,还是他派人送我去逛妓院的呢。
“还行。”也不是没尝过,又问他:“你可曾去那里采过菊?”
“应酬的话,去过一两回。”
我差点儿笑出声,抬头看他
,“摄政王也需要出去应酬?”
沈霆没说话,闭着眼似笑非笑再一想,要谋朝篡位可不是得多应酬?
我虽然病着,但沈霆好像比我还累,闭上眼没一会儿就不说话了,气息平缓,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此时才渐渐平静下来。
蜡台上的蜡烛还剩短短一截,火苗时不时跳一下溅出火星,“噼啪”一声,随后越发安静了
周围越来越暗,最后一点火光也开始摇摇欲坠,我看着沈霆,一颗心突然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
昏暗中他的脸好像越来越陌生,我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他是谁,但没过一会儿那张英俊的脸好像就开始扭曲起来,又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一颗心仿佛都揪在一起,我咬了咬牙,想翻身从他怀里出来,然而刚要动就被搂住了
屋里瞬间一片漆黑,我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听见低低一声——“别怕。”
几分安慰,又分叹息。
我放松下来,一手放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这一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