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过了一天,天气突然就开始转凉了,早上醒的时候我瑟缩了一下,睁眼一看,发现昨天夜里忘了关窗了。
别说关窗,连什么睡着了上的床都不记得了。
下了床,周围静悄悄的,好像比之前还要安静,连平日里能听见的鸟叫声也没有。
我也没穿鞋,赤着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桌上摆着一样东西。
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看错是那块玉。
昨天才刚给了胡斐,今天就回来了
我笑了一声,走过去拿起那块好看的石,还真是不出我所料。
从一开始我就信不过胡斐。
这人在江湖上什么名声我再清楚不过,曾经也茶余饭后与同行说起过,大伙儿都只是笑笑,不言而喻。
世上他那样的人多如牛毛,平日里碰不着便也不算什么,可既然遇到了,就要小心了。
何况他明面上是沈霆的臣子,暗地里也可能是陆漫天的人,或者谁都不是
总之我能卖他,他也能卖我,和他说的事,难保转头就告诉沈霆。
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他能解我身上的咒。
当年下咒的有七个人,那要解必然也要那七人一起,如今只剩三个人,除了胡斐其他两个生死不明,听沈霆的意思,怕不是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只剩胡斐一个,他能干什么?他也就能到时候给我接个生了。
然而这老东西不说实话,没那个金刚钻也要揽那个瓷器活,为的只是钱倒也算了
突然,我想起贺衍之当初去清梁城找我时说的,如果我不回去,就会死在外面预言出过一回错,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错一次
我握着石头一下一下往凌空中抛着,看着它上去再落下,一次一次接住,脑子里思索着,又想着有一下如果没接住或者不去接
想着想着,手就慢了下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它已经从我指尖上滑了下去,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给接住了。
“它跟你有什么仇,要这样折腾它?”沈霆一声叹息。
我回头冲他一笑,“我想过了,我还是喜欢上一块。”
他微微皱眉,对我的无理取闹没什么反应,转身把石头放回桌上,在桌前坐下。
“上一块已经回不来了。”
我点点头,“那这一块还给你,你履行自己的承诺就好。”
他抬头看我,问:“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没有否认,“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以为清梁城一别已是永远,再不会相见,却没想到一切只是开始。
沈霆垂下眼,虽然跟以前不声不响时没什么两样,却不怒自威,他还是变了不,是我错了,这才是本来的他。
“我昨天,一夜未眠”他说,“想了很多,若是当初不去找你,是否对我们都好。”
我无声一笑,“谁知道呢。”
“是不是应该瞒着你?哪怕一辈子”
我思考良久,终究只能给出一句:“也许吧。”
如果一辈子不知道,说不定真的会更好。只可惜这一步步走过来真的像命中注定,每一节都是有关联的。
“我不是你死去的太子哥哥,即便是也威胁不到你半分,如今我已然成了这副样子,你放我自由,对你我都好。”
沈霆不说话,静静看着我,他动情时一双眼极好看,再冷酷也掺了一丝柔情。
我说过,我会舍不得沈霆,但只要把他留在回忆里便好了。
“其实,”良久之后,他突然开口,“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
我我他妈真想拿那块石头塞在他嘴里!不!塞屁眼儿里!撑死你!
“是啊,”我翻了个白眼儿,“不是你生当然没什么大不了。”
他叹了口气,“你若真是想解身上的咒,我会给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真是好笑,人都快死光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找你不如去找陆漫天,他好歹也算这方面的行家。”
“所以你要去找他?”
我眉一拧,无奈道:“沈霆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事到如今,我到底应该以什么身份继续活下去?如果不找个机会重新开始,我真的不知道还不能走下去?
沈霆盯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得出他在压抑着什么,想来换作别人他可能早就火了,毕竟连小皇帝都怕他,更没有人会忤逆他,只是在我面前他还是有些风度的。
我一直闹不清沈霆对我是何种感情,爱还是恨?就像他对沈励、对他那个太子哥哥一样
走到他跟前蹲下,我趴在他腿上抬头冲他一笑,“幸好你是说到做到的。”
他也笑了,“你一再提醒我,怕我反悔?”
我不接话,问:“你说,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你不去找陆漫天,也不回贺家,再见面可能不那么容易。”他伸手摸我的头发,手指插进发丝里缓缓往下滑。
不容易才好不容易才显得弥足可贵我枕在他腿上,突然觉得困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根本没睡,也是一夜无眠。
闭上眼,我感觉到了这段时候难得的一丝安稳,昏昏欲睡之间,嘀咕了起来,也不管沈霆听没听清楚。
“你侄子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当我多管闲事也好,只求你最后留他一条命还有,贺衍之他”
然而贺衍之怎么样,我却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了。
我还是打算回清梁城的,不过不是马上直接回去,也许是几个月后,也许是几年后,最终一定会回去,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去别的地方,也没有方向,走到哪儿算哪儿,顺便找找有没有人知道解咒的方法。
虽然只要不干那档子事就不会怀,但不干和不能干是两码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我有预感,不管能不能怀、难不难怀,只要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所以还是趁早走人的好。
只是走了没几天,我身体还是起了变化。
好也不好好的是应该不是孕吐,不好的是我吐血了。
蹲在河边,我看着手掌上一抹血色皱了皱眉,把手洗了洗,喉咙里还有一丝腥甜,还有点儿泛恶心,被我压下去了。
这时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辆牛车正慢悠悠地从山道那边过来了。
赶车的是个戴草帽的大爷,看见我蹲在河边停下来问:“年轻人,怎么了?”
我抹了抹嘴角,笑着说:“没啥,吃坏东西拉肚子了。”
“哦去哪儿?用不用顺路带你一程?”
“好啊。”我急忙背上包袱站起来,“那多谢了。”
上了牛车,我坐在大爷旁边同他聊了起来,他出来拉货,后面是一车萝卜白菜,还有两只捆了蹄子的小猪仔在哼哧哼哧地叫着。
他说过了这座山就是他住的镇子,地方不大但风景好,就是进出的山路长了些,所以平日里没什么
人来,倒也得乐清静。
牛跑的慢,走了小半天,终于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在山下的小镇,一条细长的瀑布从山上蜿蜒而下通向镇子里,又似烟又似雾,还依稀能看见镇口立着一座牌坊,的确是个挺僻静优美的地方。
我原本也只是路过,心想在这里最多住个几天,却没想到,在这小镇上一住就是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