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接话,便一把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往后一靠椅背,闭眼遮去满目寒光。
天色将晚,余晖映照一栋栋写字楼的玻璃,折射交叠刺目的光泽。
白天退隐黑夜渐出,街道的车流量明显增大,人们下了班,脚步匆匆,朝不同的方向奔走穿行。
如此庞大、繁华的一个城市,他竟不知该去哪里。
寂静的办公室里,疲惫感一点点爬上心头。
他从没觉得跟另一个人相处是如此折磨人神经的事情。陈叶尽,这人就是扎进他漫长岁月里的一根刺。他既无法完全的遗忘他,又无法彻底的报复他,纠缠来纠缠去,最终变成现在的模样。
很挫败。
他不知到底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陈叶尽。就算回了家,见到对方,三句不和,两人大概又要争执起来。
是自己做错了吗?
词遇眉头一皱,烦躁地把椅子转个方向,望向余晖倾洒的窗外。
他在美国的差,原计划的确是一周时间,不过到那边后,对方效率很高,本来安排两天的商谈最后用一个上午就搞定。那边的合作伙伴留他多待几天,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他客气地推掉了,一心只想尽快返回K城。
就算他自己不愿承认,他脑海里装满的都是陈叶尽。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他,想跟他一起吃饭,想抱着他躺在被子里,想听见他在自己耳旁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想他时,甚至没有一丝情欲之念。
他只是想要他的陪伴。
他甚至打算让步了。
就算他曾经把他决绝推开,就算他丢下一段话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他让他在欧洲度过黑暗痛苦的七年,只要他乖乖待在他身边,那么,算了,就这样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一下飞机就直接返回家中。
房间是空的,陈叶尽大概去医院了。他正准备打电话,慕之兮的电话先一步过来。说是知道他下午回国,已经定好包间,父母也会过去,一起吃顿饭,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慕胜对他有用,不便拒绝,只好答应慕之兮。
哪知一进餐厅,居然看见陈叶尽。
脸色红得古怪,一只手搁在桌上,任由安柏攥住,很亲昵熟稔的样子。
安柏问:“你跟词遇是恋人?”
他急匆匆摇头:“不是的,我跟他不可能是恋人。”
虽然说的事实,可是听见这么忙不迭的否认,他还是陡然火冒三丈。
明明他都打算让步了,明明他都在他耳边说过,只要他乖乖听话,他就不会再为难他,就会试着一点点忘记恨他。这人怎么就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要跑开,逃开,甚至去找其他男人?
他到底有多大的自信,敢肆无忌惮地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
越想越愤怒,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控制。
虐待欲从突突跳动的神经里钻出,见他蜷缩在自己的拳脚下,流着血,簌簌发抖,脆弱卑微的样子,突然之间,就被魔怔似的毁灭冲动吞噬。
窗外,一架飞机自天空轰鸣着划过。
词遇思绪一断,这才注意到,太阳早已落下,房间里光线模糊,暗色如尘埃弥漫。
他起身,穿上外套,沉默地离开办公室。
走出写字楼不远,一个人靠在墙角,喊:“词遇。”
词遇闻声转头,静了静,说:“有什么事?”
安柏走到他面前,与他视线相对。停顿两秒,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词遇不悦地皱眉:“我说过,不要插手我跟他的事。”
“我管不管,不是你说了算的吧。”
词遇眼睛眯起:“那么,你打算跟我说什么?”
安柏神情严肃地看着词遇,似乎已经过深思熟虑般,缓缓开口:
“你跟他以前的事情,我从别人那儿大概听到了一点,但具体的细节,别人无从知道,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恕我直言,从我了解的情况看,我不认为他对你犯了多大的过错,更不认为他应该遭受你如此冷酷的报复。你这些年过得很难过,但你不应该把自己的难过迁怒到他的身上。如果你还喜欢他,就成熟一点,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次的伤害。”
他把手放进口袋,掏出一只手机递给词遇:“那天吃饭的时候,他把手机落在桌上了,替我转交给他吧。”
安柏说完这段话就走了。
词遇拿着手机,默然伫立在原地。
陈叶尽用的还是传统的非智能机,应该是用了好多年了,漆磨损掉,显得又破又旧。惟一的优点,大概只剩下经用的电量。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夜色彻彻底底地染遍了K城。
车子呼啸着向前疾驰,车窗两侧,一栋栋灯光璀璨的商铺急速往后消退,像是被风揉碎了吹散了的残影。
他忽然想起很早之前,有个晚上,他生日,跟陈叶尽又是挤地铁,又是倒公交,被人群挤得满头大汗,折腾了两个钟头,终于抵达那弯弯折折的台阶。
不知怎的,当时明明气得够呛,瞪着陈叶尽憋笑的脸只想破口骂娘,咬牙切齿发誓绝对再也不乘坐这些见鬼的公共交通工具,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一种无限的的怀念。
怀念那纯粹的时光。
怀念那时光里,还是少年的自己,还有,站在自己身边,眉眼清俊,还是少年的他。
那个少年的他,会对自己灿然的笑,会带自己倒地铁挤公交,会牵着自己的手爬上弯弯折折的台阶,会与自己坐在万籁俱静的空地,仰看满天烟火,绚然绽放。
汽车驶到了楼下。
词遇坐在车中,手扣住方向盘,凝视着车窗外没有动弹。
夜色浓黑,他看见自己的房间窗户亮着灯光。他有好好吃饭吗?按时把药都服了吗?还在生自己的气吗?还会想着离开吗?
思绪纷纷杂杂,藤蔓一般缠绕寂静的车厢。副驾驶座上,一只手机亮起光,传出嗡嗡震动。
词遇扫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名字是“妈妈”。
这一路陈心枝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词遇把手机放在一旁,搁着没理。她也真是不依不饶,这边不接,过一会儿,她那头就再打一次。
屏幕幽蓝色的光线映入词遇双眸。
许久,伸出手,把手机放在耳旁,指尖一按,接通了这个电话。
那头一听边这接通了电话,静了静,小心翼翼地喊道:“小尽?”
词遇把手机搁在耳旁,没有接腔。
那头忽然沉默下来。
沉默许久,夹在不安的颤抖嗓音传入词遇耳中:“你是……词遇吧。”
词遇垂眸:“嗯。”
知道接电话的是自己,陈心枝似乎没有他料想的那么震惊。又是一阵压抑的寂静后,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