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无小事,更何况今天有大首长要亲临参加的,不像王司令因为信任儿子,所以盲目乐观,梅老司令反而忧心忡忡,如临大敌。
解放来之不易,而如今,事关国家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外交更加重要。
梅老一遍遍的问自己,还有没有没准备妥当的地方,想来想去都是没有。
但意外,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
王奇一直在推事情,还把路易导演的座位跟陈思雨安排到了一起,直到临开场前,才又专门跑来,跟路易.奈非斯说陈思雨不来了,由他陪他看演出。
“为什么?”路易.奈非斯问。
开场前有献花环节,他怀抱着一束花,打算要送给陈思雨的。
同时他还准备了戒指,想在演出结束后向她求婚,结果她不来了,为什么?
王奇说:“陈思雨同志生病了,来不了。”
基于文化差异,路易.奈非斯当真了,而且这是他的演出,他是导演,后台有编导安娜在盯着,路易.奈非斯又不必跟首长们会谈,于他来说,陈思雨比这场演出更加重要,她生病了,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看望她。
所以站了起来,他说:“请你带我去医院看望她。”
“一点小病,不足您挂齿,演出马上开场,我陪您看演出吧。”王奇说。
在他的潜意识里,陈思雨受点伤什么的不重要,打个马虎眼就可以了,但越这样说,路易.奈非斯就会越着急,所以他吼了起来:“不,我不需要看什么该死的眼出,请你马上带我去看望!”
,是路易.奈非斯对陈思雨的称呼。
王奇愣住了,当路易.奈非斯急躁,愤怒,焦躁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演出眼看开场,首长在外交官的陪同下马上就要来了,路易.奈非斯捧着一束花,用法语在会场上大吼大叫,王奇急了一身的白毛汗,可又无法去劝。
因为是跟首长一起观剧,今天的观众到的格外齐,也格外早,虽然听不懂法语,但所有人扭过脖子都在回头看。
前排,来自国外的媒休记者们也齐刷刷站了起来,在看后面。
王奇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吓傻了,直愣愣的站着。
乱上加乱,这时陈思雨扶着梅老进来了,路易.奈非斯也不闹了,但他突然抓起花砸到了地上,连着飚了一大串的脏话,然后重重坐到了椅子上,默了半天,再飚一句脏话。
随着他扔花,现场观众也全转身,屏息望着后排。
王奇擅打太极,性格外向,招待起客人来能叫人宾至如归。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危机。他想跟陈思雨解释一下缘由,让陈思雨去安抚路易.奈非斯,可该怎么解释?
也是幸好,陈思雨知道王奇是个糊弄学大师,一眼就看出来了,王奇肯定是从中传瞎话把路易.奈非斯给惹怒的。
示意他赶紧走,陈思雨就坐了王奇的位置了。
正好这时首长们也进场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鼓掌欢迎。
路易.奈非斯回想了一下,自发的认为是陈思雨和王奇俩人一起合伙在愚弄他,作为一个绅士,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该往外喷的还是得喷,站了起来,边鼓掌,他边说:“,没有求婚,没有婚姻,也没有移民了,天啦,你们东方人的虚伪令我无比厌恶,恶心。”
啥?
他这爱也太脆弱了吧,两天他还说要向她求婚,这就又拒绝她呢?
陈思雨试图劝路易.奈非斯冷静,她说:“可以没有求婚,也可以没有婚姻移民,我是以一个编导,学生的身份来观看你的演出的,我非常期待这场演出,也相信您一定能奉上一场美仑美焕的演出,现在我们闭嘴,好吗?”
“他说你生病了,该死,可是你明明很好,他在愚弄我,你也在愚弄我吧,天啦,看看吧,这是一帮虚伪的,满嘴充斥着谎言的人,让你们观看我的作品,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路易.奈非斯继续喋喋不休,喷壶一样,口水四溅。
他是个好导演,但绝对不是个有品的男人。而且因为从小就一直在舞台上,受人追捧,高傲自大不说,那该死的自尊心,简直比巴稀的地标建筑埃菲尔铁塔还要高。
正好首长们从她这一排经过,路易.奈非斯还在喋喋不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陪首长走在一起的王司令直觉不好,回头一看张牙舞爪的路易.奈非斯,怕首长也听到了,要过问,脸都吓绿了。
记者在拍照,相机的曝光声咔察咔察,此起彼服。
陈思雨也觉得太丢脸了。
这不行,她不能让首长出现在照片上时,角落里有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
她必须得遏制他,让他闭嘴。
而要想遏制这种高傲自大的男人,别的招数都不好使,唯有打击他,狠狠的打击他。
她突然侧首,悄声说:“我们东方人虚伪,你们法蓝西人就不虚伪?马其顿防线,45天的火速投降,对了,还有在战后只清算妇女却不清算男人,剃掉她们的头发,天啦,法蓝西人也让我厌恶无比!”
老话重提,但她成功打击到了路易.奈非斯,他给气的瞪眼。
但很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二战之后,当大清算开始,法蓝西的男人们不以自己曾经的懦弱为耻,反而揪着所有的女性,把她们打成汉奸,卖国贼,给她们剃头,押着她们游街。
如果说起每个民族的文化耻辱,那就是法蓝西的当之无愧。
梅老站在一边,听到俩人机关枪似的叭叭,虽然听不懂,但暗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落座后,他就悄声问陈思雨:“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陈思雨当然不能瞒着梅老,遂把自己在法蓝西时跟路易.奈非斯的争执,以及他想用婚姻的方式助移民,连带王奇的瞎糊弄全讲了一遍。
问题全在王奇。
路易.奈非斯所谓的爱,是基于一个强者,想要拯救一个弱者的,西方式的圣母与善良感,当然,肯定还有生理欲.望,不过高傲如他,这方面他是不会承认。
他自觉自己就是上帝,是来拯救陈思雨的。
要是陈思雨于私下礼貌的拒绝了他,以他的高傲和自尊心,就不会在场面上再提及,这件事也就过了。
可现在,王奇所谓的太极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这群东方人给戏耍了。
他的自尊心受搓了,他受到了打击,他愤怒无比。
剧开场了。
基于该死的自尊心,路易.奈非斯示意陈思雨专注欣赏剧目。
梅老悄悄再问陈思雨最后一句:“这位导演同志还会继续生气吧,明天你的演出他会心平气和的观看吗,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陈思雨也说最后一句,她伸了三根手指,一笑:“激将法。”
梅老顿时笑了起来:他很好奇,陈思雨会用什么样的激将法。
……
虽然六国饭店也经常会有各种外事电影的演出,但大多数都是苏国的红色芭蕾,跟《红色娘子军》是一脉的,而法蓝西的古典浪漫主义风格与其完全不同,而观影,跟现场的体验又是完全不同的。
从音效到服饰,再到舞美,《茶花女》,号称一支永不凋谢的山茶花。
它有着大段大段的双人舞,从女主玛格丽特和男主阿尔芒的舞会相识,再到乡村相恋,爱情夭折,泪洒情场,全是以双人舞的形式来表现一段如胶似漆,缠绵刻骨的爱情故事的。
加上大段大段的宫廷式舞会,其华丽,宏大的场景,直至最终的玛格丽特之死,它是一场视觉盛宴,同时也能调动观者的心理,让人于赞叹爱情的同时,于心底里,也会激发对于女主玛格丽特的惋惜。
玛格丽特,一个上流社会的,放荡,且无目的的交际花,一个上帝眼中肮脏卑贱的妓.女,但她用她的爱情激起了观者的同情形。
因为只有一场演出,在结束之前路易.奈非斯得去后台,登台谢幕。
起身之前,他整理西服纽扣,摊手,当然是想问陈思雨的观感。
陈思雨没说话,而是毫不犹豫举起手鼓掌,同时也带动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
谢幕完,演员和导演还会有一段时间是呆在后台的。
明天晚上《梁祝》就要登台演出了,路易.奈非斯的气消了吗,他会公平公正的去看她的演出,并在观后给予中肯的意见吗。
以陈思雨对路易.奈非斯的了解,肯定不会。
不过现在的意识形态还很紧,多跟外国人聊几句,被别有用心的人嚼了舌根,就得被打成敌特,或者走zi派,虽然现在思想部基本倒台,真闹出来,大家也不过背后嚼几句舌根,思想部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陈思雨不想崩自己又红又专的人设嘛。
她正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去后台,梅老站了起来:“思雨,咱去后台看看。”
今天的谢幕时间尤其长,而且观众们一直在热烈的鼓掌,久久不愿意离开。
《茶花女》剧组以为是因为他们的剧受欢迎,连着谢了五次幕。
但其实剧是一方面,观众之所以一直在鼓掌,是因为来了重要首长的原因。
观众是舍不得首长离开,就一直在行注目礼,在鼓掌。
这是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谢幕,掌声非常热烈,一浪接着一浪。
趁着掌声,梅老示意陈思雨扶着自己,一路就到后台了。
路易.奈非斯谢完幕下来,正好碰上陈思雨。
不等他问,陈思雨就说:“较之曾经的版本,这一版的剧情处理更加明朗了,场景也非常棒,皇家歌剧院的演员无疑是最精湛的舞者,他们的表现出乎我的预料,你们带来的是一场绝佳的歌舞剧。”
来的芭蕾演员都跟陈思雨很熟了,尤其女主角,扑过来就跟她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路易.奈非斯听陈思雨夸自己,也非常自豪,甚至都没思考,剧情和场景夸她的是编导安娜,舞蹈,她夸的是两位首席。
就在刚才,剧目公演时,他认真思考了一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奇跟他一样,是陈思雨的追求者,他之所以一直撒谎,就是不想让他带走陈思雨。
这个拥有古老文明的东方古国是什么样子呢。
它的首都都是如此的落后,偏僻,而当它登上报纸,其政权的形象是那么的蛮横,专治,霸道,该怎么形容了,就像王奇吧,他表面很正派,却那么自私,虚伪。
在演出时间认真思考过一番后,路易.奈非斯改变了观点,他不认为陈思雨欺骗自己了 ,认为是王奇单独欺骗了他,其目的,就是想看他出丑。
本来,东方芭蕾的技术精髓他已经学到了,他对东方芭蕾本身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这趟来也只是为了向东方人展示一下西方芭蕾的美学,继而,带走陈思雨。
现在他连观看它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只想在结束演出后,立刻离开。
而现在,他认为自己是那个骑士,而陈思雨,是他将要拯救的,被恶龙束缚的公主。
所以虽然刚才他负气说求婚没有了,也没有婚姻移民了,但现在他打算按照原计划,在全团的见证下向陈思雨求婚,这样,明天他就可以对外公布这一好消息,继而和陈思雨一起投递申请。
那么,陈思雨也就可以出国,移民法蓝西了。
没错,他自认为自己是一名骑士,即将要拯救他的公主。
骑士高傲的望着他的公主,整了整西服领带,掏裤兜,这就准备求婚了。
……
冷峻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王奇了。
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长大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一群有痔之士风尘朴朴从西南回来,别人都是下了飞机就捂着屁股直奔医院。
看过报纸,知道今天有公演,冷峻家都没回,直奔大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