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静了音的手机就是在这时亮起的。
池矜献被那抹亮光引去注意力,一个一年半没有联系过的人给他发了消息。
靠近:【小玫瑰,你睡着了吗?】
靠近:【我回来啦。】
眨眼间什么陆执什么过去,池矜献先全忘了,立马打开手机去回复。
现金池:【哇,小鹿?!我没看错叭,竟然真的是你!】
现金池:【不可思议[想念你到流泪jpg.]】
他们两个同时询问了对方为什么还不睡,又同时回答了对方睡不着。
简直心有灵犀到像刚刚才见过似的。
池矜献的嘴角没忍住在黑夜里卷起了点笑意。
他问小鹿去了哪儿,小鹿说动了场大手术,他已经好了。
并且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两个人聊了大约半小时,先把这缺失的一年多交代了下,而后聊得差不多了,小鹿便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靠近:【小玫瑰,你谈恋爱了吗?】
现金池:【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靠近:【有重新要喜欢的人了?】
现金池:【也没有啊。】
只是回完池矜献还想打字的手便是一顿,心道,他没有告诉过小鹿自己和陆执最后不再联系了的事,为什么小鹿要用有重新要喜欢的人这样的句式。
还疑问着,小鹿就已经率先解答了他的疑惑。
靠近:【因为你在星际联盟第一高中,所以我关注那个学校很多。】
闻言,池矜献便了然了。
靠近:【对不起小玫瑰,提了让你不开心的事。】
现金池:【诶呀没事啊,我也没不开心。】
现金池:【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啦。】
那边很久都没说话,再说话时,透过屏幕似乎都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小鹿问他:【你还喜欢陆执吗?】
池矜献看着这句话,突然就想起了晚上,当他发觉面前的人真是陆执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要控制不住地冲破胸腔了。
喜欢是一种本能,他可以隐藏,但无法控制。
他只是一个有很多缺点的普通人。
池矜献在这边思索了很久,只轻轻打字回复说:【我们不合适。】
小鹿几乎是秒回:【哪里不合适?】
现金池:【他是Alpha,我是Beta ,只这一点就不用再列举其他的不合适了。】
凌晨三点,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被凉风抚过,发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鹿当了自己三年军师,就如喜欢陆执一样,池矜献对小鹿也有一种下意识的无条件信任。
所以他说了自己的不解。
现金池:【小鹿,我不明白为什么陆执当时很讨厌我,他都说了再也不要和我见面了,现在又突然出现晚上的时候,还吓唬我。】
靠近:【他讨厌的不是你,是他自己!】
靠近:【他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这一通话怎么看怎么像陆执本人在说话。
虽说他不是这个性格,但这个措辞明显就证明很了解他。
不是本人也是朋友。
池矜献心里一紧,紧张地打下一个字:【啊?】
踩着他疑问的尾音,小鹿连忙说:【我猜的。】
怪不得。
时间离白天越来越近,池矜献觉得他还是应该睡会儿,不然肯定得困。
最后告别说晚安时,小鹿跟他说,既然陆执都已经去了,要不先看看他想干什么,毕竟如果真有误会,也该给人一个从死刑改判无期徒刑的机会啊。
池矜献被他的言语逗乐,差点笑得更精神。
天气还冷,七点时才大亮,今天周日没课,叶辽他们都还在睡着,池矜献蹑手蹑脚地随便收拾了下便出了门。去医院会经过戚随亦的学院,他先给戚随亦送了感冒药,这才买了早餐去看病人。
昨晚说好了今天来换班,谁知道一进病房,像是提前知道池矜献会什么时候来似的,景离秋早没影了。
不愿意再跟病房里某个不会说话的锯嘴葫芦待一块儿。
景哥走了吗?没有收到消息通知的池矜献一进病房见只有陆执,问了一句。
陆执从他进门起便盯着他,好像此时眼睛的全天地里只容得下一个池矜献,闻言也没有空吭声,抿着唇不说话。
这是洗漱用品,还有两身换洗衣服,新买的。池矜献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早餐。你可以自己收拾吗?
陆执坐在床头仰脸看着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行。
会像昨天一样摔倒。得扶着。
池矜献侧首看他,张口正要说话,眉头却先轻蹙了起来。他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眼白里都泛着血丝。
嗯。陆执说,那个男的气我。
说着,语气里还明目张胆地带上了抹控诉和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不知道是不是依旧在生病的原因,池矜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执,猛地这么一下他有点懵,大早上的还有点想笑。
这时,陆执轻轻抬起手,用布着针孔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池矜献的卫衣衣摆,见没有被甩开,他才又得寸进尺地抓得更多了些,低声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知道景离秋和他之间都发生了什么,这副模样的陆执倒是真的让池矜献感觉很新奇。
但他目前也不愿意拆景离秋的台,毕竟人家是帮自己。
池矜献先小心地问:景哥怎么说的?
陆执捏人衣服的手紧了紧,闷声说:他说不是。说完想了想,他又道,他说他不喜欢你,你更不喜欢他。
下完结论沉默片刻,陆执再次开口:就是这样。
第56章 我没有想过再和你在一起
早餐就在桌子上, 池矜献不动声色地扯了下衣服,将对方还捏着自己衣料的手扯掉,并且后退了一步。
那股往回收的力度并不重, 却带着抹不容置疑地坚决。陆执只用力了一秒,就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他还是有些发怔。
病房里静默了片刻,池矜献提醒他一般地说:陆执,我是Beta。
话落, 周围更是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好半晌,池矜献都没再说其他话,可陆执已经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曾经说过Beta 都令人恶心。
陆执指尖轻颤, 呼吸也是,他轻轻闭了下眼,收回手,极其低声地道:对不起。
池矜献摇了摇头, 说:你收拾下吃饭吧。
陆执点头,轻应:好。
双腿碰地的时候确实还疼,陆执下意识去支撑床沿, 缓了片刻才站直, 但终究是稳定了, 池矜献便没有去扶他。可就这样站在原地,又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恰好此时, 手机铃声响了。池矜献当即松了口气,走出去接电话。
经过陆执身边的时候,陆执便在身后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景哥?
嗯,你已经去了?景离秋口齿不太清楚,明显是在吃东西。
已经来了, 没看见你,你怎么先走了啊?池矜献问道。
你们今天是周日,但我今天可有实验,很忙的,可不得先走,老李头抓我抓得比较严,被他逮住后面两周别想好过。景离秋匆匆将粥喝完,砰的一下扔进垃圾桶,道,而且病房里那位一直问东问西,烦都烦死了,晾着他!
提起这个,似是想到了刚刚的场景,池矜献忍不住笑了下,问道:问你什么了?
景离秋便骂骂咧咧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把他烦得够呛。
那家伙听我说了半小时的问我大宝贝,终于偃旗息鼓,气得一夜没睡我早上睁眼他还在那儿坐着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原本的烦躁也变成了舒畅,景离秋笑得停不下来。
池矜献被他传染地跟着笑,最后说:行了你去忙吧,下周再找小叔和他一起吃饭。
行啊,景离秋应下,随后道,卧槽都八点了,不跟你说了嗯?老子白大褂呢!我放哪儿去了嘟。
挂了电话后,池矜献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他心道,什么他说不是,什么他说他不喜欢你、你更不喜欢他,什么就是这样。
都是骗人的。
病房里的陆执已经在安静地吃早餐了,他坐在床上,半垂着眼睫,不知道是在吃饭还是在吃脑子里的东西。
见池矜献从门外走进来,他眼神才清明了一瞬,说:你回来了。说完静默两秒,喝了一口豆浆,又低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池矜献拉过椅子坐下,几乎和陆执面对着面。他说:我有话有要问你。
陆执把豆浆杯捏在手里不再喝,神色认真:你问。
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
一时兴起?
不是。
池矜献抿唇,后道: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陆执直盯着他,没有很快说话,池矜献便又开了口,如提醒警告:撒谎精,说实话。
陆执:
当初陆家被陆执用一把火点了以后,消防队的灭火声、方守在楼下的哀求、窗棂上陆自声的面容,以及颜悦留下的那封信,都无一例外地冲击着陆执的整个神经。
从内到外,全都在撕扯他。
他想,像陆家这样的存在就都该去死,包括自己。可手上的纸张被从门缝下透进来的火光映得发红,他又想,颜悦便是一个抗争失败的人,所以他任由自己去死,而其他的人却仍在这个世上欢声笑语。
不知悔改。
前面的十几年很暗,暗得让他看不见光,可池矜献是个不给人拒绝机会的太阳,他强硬地闯入陆执的生活,不让人退却。陆执拒绝过,没有丝毫用处,还让自己越陷越深。
但太脏的东西遇到太干净的存在是会把被灼伤的,为了护住那一点欢喜,他自愿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陆执将颜悦留给他的那封信留在大火里,自己则跳了出去,他想,首先得要活着,才能更好地赎罪,不是吗?
可陆自声处处逼他,修改了他的高考志愿,把他送进了他所认为的、铺垫好的人生。
陆执只好用漫长的时间去一点一点解决,到如今两年过去,他也只不过真正解决掉了一个陆湾而已。关于艾多颜和陆自声,他一直都在收集证据,但进展比较慢
陆自声是他父亲,可他不是陆自声,他无权无势,高考毕业那一天也不过才刚成年。
而他成年的时候,无一人为他送去祝福。
但这些一个字都不能说,陆执想对池矜献好,想追他,想和他在一起,但不想让他因为可怜心疼自己才选择重新迈出那一道早已收回去的感情。
思来想去,陆执看着手里的豆浆杯,声线极轻地开口:小池,我可以保证,我真的宁愿死也一点都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当时没有办法抗争。
我如今也没能抗争得了,但是他抬眸了,表情上带上了一抹清浅地、不易察觉地哀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辩白的机会。我以后以后真的会很好的。
和几年前丝毫都不一样,几年前的陆执,如果他不想,哪怕你照死里的打他一顿,他不想说的话便一句都不会说。
顶多在被逼急了的时候保持沉默,或者稍微气急败坏地回怼一句你话好多。
但是现在没有人逼着他,更没有人打他,他却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剥离出来,每一个字都在表明自己的真心。
真挚地让人移不开眼。
可病房里沉默了好长时间,池矜献始终垂着眼睫。
而后他轻声说:陆哥,我没有想过再和你在一起了。
我知道,知道的,陆执语速略快,尾音有那么些许地发颤,我知道。
对于我来说,池矜献还是垂着眼睫,说,你还好好的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陆执还没说话,池矜献便抬起眼睛兀自继续下去:所以以后就这样吧,不要再来往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池绥他们一早就对池矜献说过陆家很不好的言论,在最初的时候还说过哪怕他们不反对池矜献追着陆执,但也不希望他和陆家有所牵连,连原斯白对此的态度都很强硬。
所以池矜献知道些陆家的情况,可不论这里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池矜献都是一个一旦想通就很难再回头的人。
况且那天陆执说的话太重了,不是他今天表现出了真诚便能够一笔勾销的。
哪怕喜欢是一种本能控制不住,可池矜献也已经将这股喜欢往回收了,他根本不会再往前踏出一步。
说白了就是不敢。
受了伤害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变成惊弓之鸟,毕竟一旦经历第二次,那就可能再也无法痊愈。
陆执动了动唇,没说出话。
池矜献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闷闷地说:你住院不是我造成的,是你先吓我,所以我不负责,我也不照顾你。
想了想,他又说:你没家人在这儿,我会让景哥给你送饭的。
说完池矜献便不想多留,转身开始往门口走。
陆执下意识掀了被子,后又强行忍住没动,只忙问:你喜欢他吗?
池矜献脚步微顿,没回答。陆执便呼吸发沉地呼了口气,后说:小池,昨晚是我不对,我又发疯了。我不该吻你,还把你吓哭,更不该咬你只是我刚开始没有意识到你生病,后来意识到让你回去就来不及了,所以咬了你。
你别生气。
他的声调以及语气都含着可怜,但池矜献只是淡淡嗯了声,犹如丝毫不在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