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芳还想再说,但刚张口被她妈一巴掌拍回去:“你要吵回去吵,别在这闹!”
何春芳气性也大,当时就站了起来:“回去就回去,反正我也懒得在这听您念叨。”说着蹭蹭上楼,没一会就拿着包戴上围巾帽子下来了。
何母脸色变了:“你要去哪?”
“您不是不乐见我吗?我现在就回去。”何春芳冷着脸说完就往外走。
“我什么时候不乐意见你了?你这孩子……”何母说着看闺女走得飞快,急忙起身喊道,“何春芳你给我回来!”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劝何春芳,但她脚步没停,甚至走得比刚才更快了。何母气得不行,正要去追,却听见林静说:“婶子,我去劝劝春芳吧。”
何母愣了愣,有点犹豫,但林静已经快步走过去。
男人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有人见纪明钧一直看着林静,说:“那是老何家的姑娘,脾气一向大,估计是跟她妈吵起来了,没事,让你媳妇去劝吧,她们年纪差不多,有些话也好说。”
纪明钧嗯了声,收回目光转过头。
……
何春芳脚程的确快,林静怀着孕又不敢跑,眼看他就要出家属院,喊了声:“何春芳!”
听见林静的声音,何春芳倒是停住了脚步,只是脸色并没有好转,语气冷淡地问:“你过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的?”
“你有什么笑话可看?”林静反问。
何春芳沉默了,她向来要强,哪里肯承认自己不如林静。
林静见她冷静下来,说道:“我们聊聊吧。”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虽然这两年她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但终归不是一路人,没那么熟。
林静说:“聊聊你妈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
“你管她在我面前说你什么!”何春芳没好气地说。
林静沉吟片刻说:“你不说,那我来猜猜好了,你妈肯定说我听话省心,孝顺父母,让你跟我学是不是?”
何春芳瞪眼:“猜到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我想听你说啊。”林静一脸坦然,她觉得跟纪明钧待久了,她脸皮都厚了不少。
何春芳咋舌:“你怎么……”
“我怎么了?”
“脸皮怎么变这么厚了。”
得亏林静脸皮变厚了,不然这会她准得脸红,但现在她还能脸色不变翻旧账:“人总会变啊,就像你小时候带头欺负我,给我取外号,但前年上山下乡,我躲起来偷偷哭被你碰到,你给了我一张手帕。”
何春芳这人吃软不吃硬,听林静翻旧账的时候还想狡辩,等听完后半句反而心虚了:“就一张手帕,你也能记到现在?说不定我当时心里在幸灾乐祸。”
“我知道啊,就像你刚才,故意的吧?”林静直接问。
何春芳更心虚了:“什么故意?”
“你问的问题啊,故意的吧,想让我承认,我的日子过得没那么顺遂?”
“没错,我就是见不得你……”何春芳恼羞成怒,但看着林静的眼睛,她说不下去了,撇过头说,“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听我妈念叨,说你懂事,回来就帮家里干活,说你聪明,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每次念叨完,她妈还要说一句,你什么时候也能像林静一样懂事?
因为妈妈的那些话,何春芳开始关注林静,她想从林静朝找出不如自己的地方,想告诉妈妈林静没有那么好。
但没有。
这并不是说林静完美无缺,而是她的懂事,及优异的成绩,已经足够符合家长对孩子的期待。而何春芳恰好,两样都不占。
渐渐的,何春芳的心态就变了,她开始希望林静没那么好。
但何春芳也没那么坏,虽然刚得知街道要组织没有工作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她高兴过一阵子,觉得自己虽然成绩不如林静,起码是正式工。而林静读了这么多年书,到头来只能下乡种地,这下她妈总不会说林静好了吧?
可看着林静躲着哭得眼睛红肿,何春芳又心软了,给了林静一张手帕,还出主意让她去爹妈面前哭,别躲着,最好哭到她爸妈心软,想办法给她搞个工作留城,哪怕只是合同工也行。
何春芳也不知道林静有没有跟她爹妈哭,反正她最后顶了张秀梅的工作留城了。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林静在制衣厂那一年多,是何春芳心境最为平和的时候,没有了妈妈的念叨,上下班碰到林静,她也能如常地跟她打招呼了。
直到去年下半年林静结婚,她妈念叨林静的次数多了起来,她的心理再次失衡。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们也注定当不成朋友,你也没必要来劝我,不值得。”何春芳说完,擦掉眼泪头也不回走出了家属院。
这次林静没有去追,而是走到听完何春芳的话后泪流满面的何母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朝着因为不放心而追上来的纪明钧走去。
86.求帮忙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大家已经散……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 大家已经散了,张秀梅在准备午饭,看到两人回来问:“春芳呢?”
“她走了。”林静回答说。
张秀梅怔了怔, 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没再说别的话。
林静四周看了眼:“我爸出去了?”
话音刚落, 陈芳就从屋里出来了, 见到两人脸上堆起笑:“静静明钧回来了?”她喊得倒是挺亲热。
林静微微点头, 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
张秀梅则往外面指了指:“他跟卫东说话去了,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 神神秘秘的。”
“他们能说什么?抽烟去了吧。”陈芳往外看了眼说。
林静和纪明钧是从出门右手边进来的, 林卫东父子俩则站在右手边的马路上,陈芳的话刚说完, 他们俩就绕过楼栋拐角回来了, 手里也的确拿着烟。
两人进来时还说着话, 看到林静两人倒是不说了, 林卫东扬起笑脸问:“静静,明钧你们来了?”说的话和他媳妇差不多。
说着,林卫东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纪明钧。
纪明钧本来就戒烟了, 更何况林静现在还怀着孩子, 怎么可能接烟,摆手说:“不用。”又提醒, “家里有孕妇。”
林卫东还不知道林静怀孕的事, 看了眼自己媳妇的肚子,心里很高兴, 觉得纪明钧还是很关心亲戚的,连忙掐灭烟头解释:“其实我平时在家里不怎么抽烟,这根烟还是在外面的时候点的。”
陈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她勤快,他们房间地上的烟头都快堆成山了,他也好意思说这话!
但她也没傻不愣登拆丈夫的台,有些事自己人知道就够了。
张秀梅也知道林卫东烟瘾有多大,特别是这两年,在家香烟几乎不离手。而且他口袋里常备着两盒烟,一盒是自己抽的生产烟,一盒是往外递的红双喜。但这往外递也不是随便来的,要分人,跟自己差不多的工人,递也是生产烟,要是领导干部,就递红双喜。
所以外人都觉得林卫东憨厚老实,张秀梅以前也这么觉得,直到她摸清林卫东分烟的规律,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儿子并没有那么老实。
可那时候林卫东心里虽然有点小聪明,却没干过什么坏事,张秀梅也觉得人机灵点好,太老实的人出不了头,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没说过他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耍小聪明吃到的那些甜头喂大了林卫东的胃口,他变得贪心了。
……
午饭还是张秀梅做,林静帮着择了菜,本来陈芳要来帮忙的,但林静看她大着肚子就没答应。
纪明钧则帮着炒了两个菜,虽说女婿来岳家算是客人,但纪明钧干不出坐一旁看岳母忙活这种事。
林卫东倒是劝了两句,让他坐下休息,但张口就是使唤陈芳去干活,他和林国文一样,在家当惯了甩手掌柜。以前张秀梅勤快的时候,家里的活都是她干,现在她不愿意做了,林卫东就开始吃单位食堂,至于换下来的衣服,全是陈芳洗。
其实陈芳也不想洗,虽然她在家的时候没少干活,但嫁到林家后就成了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如今怀着孩子,当然更不乐意动。
但她没有办法,张秀梅饭都懒得给他们做,更别提给他们洗衣服。林卫东就更指望不上了,在他心里,女人做家务是天经地义的事。
为此,陈芳没少回娘家抱怨婆婆狠心。
至于林卫东,她心里虽然觉得他变了,但并不觉得他当甩手掌柜有问题,男主外女主内嘛。
平时不愿意干活,但这时候她还是愿意表现的,听见林卫东的话后放下手里的瓜子起身说:“我来吧。”
但纪明钧直接说:“不用。”说着撸起袖子。
陈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转头看向林卫东。林卫东能怎么办,只好捧了纪明钧几句,让她又坐下了,然后给亲爹使眼色。
注意到儿子的眼神,林国文便喊了林静一声。
林静刚洗干净手,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找你说,你跟我进来下。”林国文边往屋里走,边招呼说。
正准备炒菜的张秀梅眉头皱起来:“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说,还非得进屋?”
纪明钧也停住动作看了过来。
妻子僵硬的语气让林国文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沉下来说:“我就是想跟静静说说话也不行?”
张秀梅还要再问,但林静已经开口:“我跟爸爸聊聊吧。”
张秀梅不再吭声,看着林静和林国文走进主屋。
主屋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不过之前堆放在墙边的东西被整理塞到了床底下,所以屋子看着比上次来宽敞点。
看着林静进屋,林国文关上房门,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坐吧。”
林静拉过凳子坐下,问:“您想跟我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林国文扯了扯衣服说,“你和明钧买的这件衣服很合身,穿着很舒服,我……很喜欢。”
“您穿着好就行。”林静说。
林国文嗯了声,因为踌躇,他不自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倒出一根香烟正要点上,却听林静说:“我怀孕了。”
“啊?”林国文愣了下。
林静又说:“年前刚查出来的。”
林国文反应过来了,面露喜色说:“这是好事啊,刚才听你们在那说的,我还有些担心。”说着转过弯来,“你们是因为这事才留在湖阳过年的吧?”
“嗯,我最近有点晕车,容易吐。”林静回答说。
林国文一听紧张起来:“身体呢?没其他问题吧?”
林静说:“其他的还好。”
林国文松了口气,又去开火柴盒,林静只好提醒说:“怀孕了不好闻烟味。”
林国文动作僵住,片刻后哦了声,收起火柴盒和香烟,神色尴尬道:“我以前没听人讲过这说法。”
“我也是怀孕后听医生说的。”林静回答说。
“那你嫂子……”林国文想起儿媳妇怀孕后,儿子回来也是烟不离手,不由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事?”
林静想了想说:“也不一定,医生只是说有影响,但能戒最好是戒掉。”
林国文点头:“那成,待会我就跟卫东说,让他在陈芳面前少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