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可别哭!”林源看姐姐快要掉眼珠子,赶忙叫停,他最怕姐姐哭了,转而道,“我看姐夫现在对你挺好,他好像变了?还是装模作样做给我看?”
“如果是装的,你可别忍着,我去帮你出气!”
“不……不是装的。”林氏赶忙道,“他是真的对我好。”
说到这个时,林氏的脸上不由出现一抹娇羞,看得林源起了好些鸡皮疙瘩,赶忙移开目光。
“对你好就行。”林源叹了口气,“咱们林家有自个的宅子,你说我住自己家多好,非要来这里寄人篱下。你是没看到,承安侯现在多啰嗦,我看他八成是被打得不够多,皇上应该掌嘴才是,免得一天到晚嫡出庶出。”
“我的小祖宗,你快别说了。”林氏伸手拍了下林源的胳膊,“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吗?”
“知道就知道嘛,大不了不住这里。哎呀,我不说了行么!”林源努努嘴,随后又咧嘴笑道,“对了姐,爹娘说,若是我能中秀才,往后就搬家到京城来定居。有了娘家给你撑腰,要是谁欺负你,我和两个哥哥立马冲去帮你打架!”
虽是从小读书,但林源总会偷摸出去玩,结交的朋友也杂,干架时不比混混们差。这也是林家两老,一定要林氏看着他的原因之一。
林氏有些愣住,回神后确认道,“你没骗我吧?爹娘好端端的,为何要搬来京城定居?”
说到这个,林源的眉心快速皱了下,但很快他便展颜道,“自然是为了一家子的前程。你想啊,如果我中了秀才,为了更好的前程,应该去江陵书院读书才是。爹娘觉得生意保持现状就好,家里多出几个读书人比较重要。”
“况且,我们搬来京城,你也有个照应不是?”
如果林家搬来京城,对林氏来说当然是好事。
特别是弟弟身上有了功名,她在侯府也能好上许多。
一年多没见,弟弟好似沉稳一些,林氏看着弟弟,心里又多了些期待。
就此,林源便在承安侯府住下,每日跟江云康一块儿上江家族学,下学后便跟着回来。
江云康立誓要过府试,便拉着林源从早学到晚。
以前林源在家时,虽然被先生盯着读书,但好歹有个休息时间。到了承安侯府后,原想着能偷偷懒,不曾想,他姐夫才是个狠人。跟着学了二十几天,林源做梦时都在背书,心中暗暗发誓,等府试过后,一定要搬出去。
其实,江云康拉着林源读书还有个原因,一起上了学后,他才发现这位小舅子的基础不扎实。林源能有现在的成绩,更多原因是林源的天赋好,先生讲一次就能理解。但林源不肯下功夫去研究,也不喜欢背书,每日下了学便想玩。不去巩固揣摩知识,便难达到比较高的成绩。
江云康从林氏那得知,如果林源中了秀才,林家便会搬来京城,便打算好好帮林源补习,同时他自己也可以巩固知识。
如今江云康的几个兄弟里,看着最有出息的是大哥江云帆,但大哥是大家长风范,他会对每个兄弟都尽心尽力,希望大家都能好。这对江云康来说是好事,但大哥的关心分到他身上,便不是那么够。
要是林源往后也能入朝为官,对江云康来说,是个极好的事。
所以监督林源读书,也有私心在。
一转眼的功夫,梅雨时节过去,府试也随之而来。
承安侯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已经能恢复自如,就是不能久站,站得久了,屁股便疼得发抖。故而只能和皇上再告一个月的假,大夫说他这是五十板子留下的隐患,以后会不会好还说不准。
在府试前一日时,承安侯把江云康叫到了书房。
江云康到的时候,书房里只有承安侯一个,他和承安侯见礼道,“父亲安好。”
“坐下说话。”
承安侯看江云康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为父听族学里的先生说,你这段日子读书特别刻苦,这是好事。”
“前两回,你就是府试没过。这一次,可有几成把握?”死里逃生一次后,承安侯对江云康多少上心一点。
江云康面色平淡,并没有因为承安侯突然的关心而欣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也不会有问题。”
“希望真能如此。”承安侯本来觉得该多说点话,增进一下父子感情,但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变扭说不出口。
这会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而承安侯不主动问话,江云康也就干坐着,直到承安侯让他回去好好准备第一场考试,他才起身告辞。
晚上和孟氏用饭时,承安侯想到江云康,不由奇怪道,“以前面对三郎时,我没什么顾忌,自己的儿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最近看到三郎,总感觉有些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氏也有同样的感觉,她觉得三郎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变化,什么时候改变的她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
不过他们没听三郎私下抱怨过,又让他们多少安心些。
次日天还没亮,江云康就和林源出门去考场。
街道上蒙了一层水雾,马车徐徐穿过雾气。
林源靠着马车的木板,昨晚太紧张,以至于没怎么睡好,他看姐夫气定神闲,好奇问,“姐夫,你好生淡定,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呢?”江云康觉得没什么好担心,读过万卷书,心中早就自成笔墨。府试虽然比县试更难,但通过第一场考试并不难,只是排名前后的问题。
“你也不需要那么紧张,考题已经定死,再多想都改变不了考题。老天也不会因为你这会的忐忑,特意给你改了考题。”江云康浅声道,“尽力去考便好,成败皆是努力的结果。”
林源听得愣愣的。
这次借助在承安侯府,他就觉得姐夫变了,变得更有气魄,给人一种可靠又踏实的感觉。
如今看来,姐夫这次怕是又要大放异彩。
林源不再开口后,马车里便安静下来。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才推开木窗往外看去,见考场外已经有了不少考生,他们也一起下马车。
府试的过程和县试差不多,不过由四场考试改为三场,唱保的廪生从一个加到两个。
江云康上一次是县案首,林源是金陵县试的第九名,都在前十,他们需要先去领坐堂号。
之后便是检查穿戴,从衣裳不许有夹层,到文房四宝都要再三检查。府试不许带吃食进去,每到时辰,便会有人来送吃食。
检查完后,考生在外院排队等候入场。
林源还在打哈切,他无聊地看着四周,突然发现一道……怎么说呢,有点怨恨,又有点猥琐的目光。
“姐夫,那人你认识吗?”林源拉了拉姐夫的胳膊。
江云康转身顺着林源的目光看去,发现了吕行。而吕行飞快地背过身,像是心虚模样。
林源,“刚才那个人一直盯着你,不对,是瞪着你,你们是不是有仇啊?”
江云康点头说是,“上回县试,我是第一名,他是第二名,落在我后边,他很不甘心。”
“不就差一名么,都是前十,过了不就好。”林源不理解吕行的想法,他反正只要每次都能过便好,要是有好成绩,就是多一份高兴。
江云康见吕行又慢慢转头看来,眼神颇为怨恨,有种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感觉,但吕行很快又转过身,背对着他。
江云康和一旁的林源自信笑道,“你等着吧,这次我也一定要压他。”
第30章
初次检查完后, 众考生排成四队,由执灯小童在前边带路。进考场前还需要再次接受军士的检查,这次则需要脱光衣服, 以防内里夹带。
江云康第一次脱衣裳时,多少有点不习惯。但次数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经此一事, 他便知道在这个朝代,绝不可能有女扮男装考科举的事。
江云康第一个拿的考引, 按照考引的座位号找到座位。
府试有提供笔墨纸砚,时间到了也有人送来吃食。故而考生进座位时, 手中只有一个考引,其余什么都不能带。
府试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都只考一天,只有第三场策论连着考两天。录取规则还是同县试一样,不过名额比例更小一些。
但第一场考试还是不难,和县试第一场一样,考的一文一诗看的也是基础。县试要求通顺,府试则要有些条理。这对江云康来说, 属于应试教育的同款考试,同样很容易。
不过, 在考场里待一整日,还是腰酸背痛。
太阳西垂时,江云康才从考场出来。
他站在考场门口, 目光搜寻着林源, 没有看到人之后,再去马车边上问书砚。
还不等江云康开口问话, 先听到一声兴冲冲的姐夫。
林源早一刻钟从考场出来, 见对面街道有糖人的铺子, 便去买了几个,走到马车这里后,还塞一个给书砚,随后扬唇和江云康笑道,“姐夫,你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江云康看林源笑得灿烂,上了马车后,猜着道,“看你心情不错,想来也不错?”
林源挑了个唐僧的糖人给江云康,嘴里咬一口手中的孙猴子糖人,笑着道,“姐夫你天天拉着我读书,这第一场考试,肯定没问题。不然岂不是白费姐夫的苦心?”
“那就好。”江云康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再看林源膝盖上放着的几个可爱小动物糖人,听到那些是给林氏和院子里姐姐们的,他突然觉得林源给他个唐僧是有所暗示。念此,他倒是笑了下,林源的小孩心思倒是比江云熠要可爱。
回到承安侯府后,林源迫不及待地去送糖人,林氏心里记挂着两个人的考试,可林源却拿个小兔子糖人一直让她吃。
到了夜里歇下时,林氏才得机会问江云康具体如何,听到江云康说林源也会不错时,林氏这才松口气道,“原先我还怕自己管不住他,如今看来,他倒是能被你压住。”
江云康浅笑道,伸手给林氏枕住,“源儿有读书的天分,再过两年更懂事一些,想来更能出色。”
林氏希望夫君和弟弟都能有好前程,她靠在江云康怀中,说到今晚的红烧排骨,“今日六弟提着食盒来时,我还以为是点心,不曾想是红烧排骨,还拿棉布包着,生怕冷了。从赵姨娘身子好了后,便时常做点吃的送来,他们自己都手头紧,倒是有心。”
三房虽然不得宠,但林氏手中有钱,就算林氏不敢大把钱地挥霍,却也能吃穿不愁,并不差赵姨娘的那点吃食。但赵姨娘能想到送吃食来,便是他们懂得感恩,说明没白帮他们。
江云康想了想胆怯的六弟,为六弟的未来发愁了一会会,“六弟读书一般,赵姨娘性格又软弱,不趁早谋划的话,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怕不会太顺畅。”
林氏想到了母亲给她的铺子,还有赵姨娘的厨艺,心思动了动,突然有个想法,却又暂时觉得不要说的好。
天色不早,二人相拥而眠。
与此同时,徐国公也在和徐放说起往后前程的事。
两父子方才大吵一架,外头的小厮都不敢靠近书房,远远地低头站着。
“徐放,你到底想干什么?”徐国公这些年日子过得滋润,他早就歇了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时常在家下棋闲玩,故而养得面带红光。这诸多的顺心中,唯独儿子徐放总能让他暴躁发怒。
前些日子徐放押着吕行去道歉的事,京城里人倒是对不出名的吕行不上心,反而更多地说徐国公府世子果然不一般,这种事也就只有徐放敢不给脸面去做。
徐放歪头站着,就是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垂下脑袋,倔强道,“我一没打吕行,二没骂吕行,带着他去好好讲道理,已经很收敛了。吕行那般的人,就是科举中了,往后也不是好官,我没做错。”
徐国公听儿子还嘴硬,卷起桌上的书便丢了过去,徐放倒是不躲,就由书砸在脸上。
“吕行只是小事,那个吕行为人不好,他的前程一眼望得到头。”徐国公的重点不是要为这个事让徐放认错,而是要徐放为以后打算,“让你读书,你说看到书便头疼,让你去谋个官职,又说靠关系丢人。你说你,这不想干,那也不想干,过个年你就二十了,难不成一辈子吃喝玩乐就当个纨绔?”
徐国公只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多生几个儿子,不然也不用这般吊死在一棵树上。
徐放却还是一脸不在乎,嘀咕道,“以前我说去习武,你们说战场刀剑无眼,不肯让我去。后来我觉得当个工匠也不错,你们说工匠上不了台面。我本就不是那种迂腐刻板的人,您让我每天之乎者也地在官场打拼,那还真不如当一辈子的纨绔。”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徐国公扶着额头坐下,头晕道,“世人都崇尚读书,非你要去练武,咱们是公候世家,你一个世子去和武夫厮混,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徐放撇嘴不辩驳,他觉得世人的想法大错特错,北狄的骑兵都快打过江来,这些书生文人还想着只有读书最尊贵。若是没有将军在前阵御敌,光靠读书人的一张嘴,如何能护住这剩下的一半江山?
他看不惯世人的嘴脸,也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倒不如自个儿玩得快乐的好。
徐国公见儿子不说话,便知道这是不服的态度,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我知道你不服气,可皇上年纪大了,总有……”顿了下,这里的话心领神会就好,不便多言,“万一真到了那日,你母亲和我都不曾站队,不管谁上位,咱们徐国公府都要走下坡路。”
说到以后,徐国公就忍不住忧愁,“若是你不能撑起门楣,再过十年十五年,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当一辈子的纨绔吗?”
徐国公府眼下的尊荣,全靠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可皇上年岁已大,近来身体也时常有病。
一旦皇上驾崩,徐国公府的门庭会立马冷落。到时候徐放还像现在一样嚣张行事,就没人能护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