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显狼狈的样子笑,起初笑得并不算开朗,直到察觉黎诩罕见地红了耳根,他嘴边的笑容咧得更开。
“画的什么?”黎诩问。
舒愿不再看他,边脱着脚蹼边说:“你猜猜看。”
“我爱你。”黎诩说。
世界安静下来。
当然也只是几秒钟而已,紧接着海浪声又活过来了,黎诩又说了一遍,刚才是说出舒愿的答案,这遍是明确自己的心意:“我爱你。”
舒愿拎着脚蹼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潜水装置向木屋的方向走,黎诩在后面跟上,复读机似的说:“我爱你。”
“你才多大,别轻易给出承诺。”舒愿说。
他走得越快,黎诩跟得越紧:“我也才比你小一年,何况我今天就十九了,不小了。”
舒愿脚步突然一停,后背稳稳地撞进了黎诩的怀里。他没回头,眼睛望向闪着磷光的海,等下一片浪潮涌上来时,他轻声道:“生日快乐。”
尽管黎诩说不过生日,但是——也许他跟自己一样,不是不爱过,只是等待值得的人为他记住这个日子吧。
“其实我不是讨厌过生日,”下午和舒愿走在拖尾沙滩上时,黎诩解释道,“我妈在世时我还是很喜欢过生日的,因为我觉得自己每长大一岁,就能多一分能力保护她。”
舒愿晃了晃黎诩的手,他被对方牵着,倒不是想挣开,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安慰黎诩。
“后来她去世了,于是每过一个生日,我就觉得自己又离她走的日子远了一年,所以我特别不喜欢过生日。”黎诩说。
“阿姨走的时候……你几岁啊?”舒愿观察着黎诩的脸色问。
大约是隐藏得好,黎诩的脸上没有太多悲痛的表情:“十五,那会儿正在读初二,我妈走的时候我还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
四年前,九月的最后一天,十五岁的黎诩在大雨滂沱中被司机陈叔从学校接回家,车还没停稳,少年就红着眼从车里冲出来奔向家门,他的母亲已经毫无气息地躺在灵床上,脸上身上盖着白布。
白霜是自杀身亡的,也许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前,她也只把它当成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有重度抑郁,栽进院子里的池塘时,她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甚至放任自己平躺着沉下去。
黎诩不敢掀开那块白布,他挥着拳头砸向沙发上掩面哭泣的姚以蕾,十五岁的少年像一头凶残的小狼:“你他妈还有脸在这里!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哭!是你害死我妈——是你!!”
“还有你——”姚以蕾被他扯着头发掼到地上,黎诩又指着上前拽他的黎文徴,“你不喜欢我妈还不跟她离婚!她的病就是被你跟这死狐狸精逼出来的!我他妈恶心你!”
打那以后黎诩就不再顺着黎文徴的意,他把自己变成最糟糕的样子,看对方眼里成倍堆积的失望,他感到了强烈痛快的报复心,像野火燃烧他年少时曾憧憬过的未来。
拖尾沙滩至小马达京岛的路程不算长,一圈绕下来也才半个多小时,黎诩刚好把他的故事说完。
他们出发时大概晚了点,沿拖尾沙滩回去时海面已经开始涨潮了,海水漫过了他们的脚踝。
黎诩握着舒愿的手淌着海水大步走,直至回到木屋前,他才松了口气,转身朝对方笑:“但是现在我又不讨厌生日了,因为重新有了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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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明后天不更啦,然后下周二入v连更两章,中午12.一章,晚上10:30一章,往后就是一周更三到四章,具体更新日期会在每章的作话里说清楚的?然后就是谢谢大家,真的谢谢,没有评论区那么多小伙伴对的回馈,我不会有动力写下去。谢谢?
第43章 放开我
晚饭前分散活动的十个人集中到码头看日落,天边绵绵缗缗的火烧云压得很低,坠在云层之间的太阳把底下的海染成耀眼的金黄色。
“录视频录视频!”施成堇嚷着要找相机,沈昭时扯了他一把,“安分点,他们都在拍呢。”
夕阳染红了整片天,舒愿抱着双膝安安静静地看着,鲜艳浓郁的色彩倒映在他的眼中,让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终于有了沉静以外的神态。
好美。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沉落,在余晖隐没前,黎诩转移镜头,晃向了舒愿的脸。后者似惊醒般看了过来,黎诩冲他眨眨右眼,又把镜头挪回海面。
太阳陷入了海平线以下,天空褪色成水洗般的深蓝,远处的小岛,海上归来的游艇,半空中飞过的水鸟,都成了黑色的剪影。
黎诩保存好录像,偏头问舒愿:“明晚还看吗?”
“嗯。”舒愿点点头。
到马达京岛的第三天才算是真正的集体活动,任撩带来的大疆悟派上了用场。
“这个能飞多久?”乔绮问,她今天穿了长及脚踝的裙子,阿一则是一身淡蓝色的汉服,俩女生都为今天的航拍做足了准备。
“二十分钟左右,所以咱们不能磨蹭,”任撩调整好机器,转头对顾往说,“往,那还像上回那样,你控制云台拍摄,我来控制飞行器?”
“行。”顾往应道。
舒愿还没见识过无人机,好奇地蹲在一旁看任撩操作,这大概是他在学习和舞蹈以外接触率为零的事物。
黎诩碰碰他的肩膀:“走,我们先去那边找好站位。”
“用不用摆动作啊?”舒愿问。
“你爱摆就摆,”黎诩笑道,“不用拘谨,像昨天那样随便走走就行。”
拖尾沙滩作为背景最适合航拍,一群均已成年的年轻男女在阳光下踩着浅水蹦跶,在镜头下将尚未泯灭的孩子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把岛上以及附近镇上的各个项目都体验了个遍后已经是七月末的事,玩累了的人在回程的飞机上睡了过去,只有舒愿睁着眼看窗外的景色。
“怎么不睡?”黎诩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舒愿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
“回去就开学了,”他说,“高三了。”
“学校今年要强制上晚修了,”黎诩叹了声,“晚上十点下课,你还有车回家吗?”
“没,”舒愿闭上眼,“或许要申请住宿了。”
黎诩看着舒愿入睡,自己不知何时也阖了眼沉入梦中。
兴许是处在天上的缘故,黎诩梦见了白霜,他的母亲穿着那袭他最眼熟的藕荷色长裙,摸着他的头顶柔声说:“别贪玩了,要开始拼命了。”
十九岁的黎诩清晰地看见母亲抚摸的是十五岁时的自己,他想上前握白霜的手,遗憾的是只触到了虚无的空气。
醒来后飞机已经着陆,宋阅年的手停在了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