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自然的气味,模糊了陆棠的嗅觉,也戳破了方才阳光下那层甜美的泡沫。
他们是两个成年人,正在谈一桩为期三年的肉体交易,场面理应严肃些。
“除此之外,我自己也的确需要钱。三年之后我仍然想要独立,所以我会提出一定的薪金要求,但不会夸张过分。如果您能接受的话,我们可以接着谈谈下一步。”
梵细雪说完之后,安静地等待着陆棠的反应。虽然按照友人的话说,他长了一张“可以迷惑做任何事”的脸,但他偏偏不够圆滑讨巧,屡屡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却又不知悔改。
如果陆棠委婉拒绝,反倒在他意料之中。
陆棠抽烟的侧脸极英俊,像贴在宣传横幅上的精英,但当他一笑,这种疏离感便被冲淡了,梵细雪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甚至莫名有些放松了下来。
“不要这么警惕,你说得很诚恳,我都接受。”
梵细雪忽然睁大的眼睛取悦了陆棠,他按灭了烟,旋开了笔盖:“细雪,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但我是个完全不同的人。按我以前女朋友的话说,我可能有点理想主义,太过相信感觉。”
“感觉不对的时候,我会选择分手,但感觉对的时候,我也会不顾一切去追求你。不怕被你知道,我已经观察你一段时间了,足够让我做出判断——”
“我很想要你。”
陆棠潇洒地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先让我签一签过过瘾,免得你被我吓跑,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梵细雪“噗哧”笑出声来,也从容地拿起了笔:“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接着讨论了。”
“请。”
两人就像对坐做作业的学生一般,认真核对每一项。以陆棠的地位,这种事他都该交给属下,但面对梵细雪,他却想认真地去珍惜对方。
梵细雪提出申请,不喜欢暴力行为,希望可以能免则免,他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有些无可奈何的退让,像是默认所有都会动手打人一样,这让陆棠有点说不出的郁闷。
“我绝对绝对没有暴力倾向,如果我有这种行为,你可以报警,我会写明能保障你权益的条款。”尽管陆棠一点也不想被看作暴力狂,但为了安抚敏感的,他还是表现出了诚意:“不过,有时候我或许会想尝试一些情趣……当然,是在你允许的前提下。”
梵细雪心领神会,虽然过往经历非常糟糕,但也的确教会了他很多,比如此刻,他居然丝毫不会面红耳赤:“如果您能感到享受,我很欢迎。”
这下反倒是陆棠干咳了一声,以此掩饰脸红。
关于酬金的问题,二人也很快达成了共识,梵细雪提了一个合理的数字,陆棠其实也并不希望他要求得太低,毕竟那样他的“自尊心”会有点受伤,也会令他觉得梵细雪太紧张,不利于二人日后的相处。
陆棠想要的是一位既能进行鱼水之欢,也能分享日常闲趣的伴侣,梵细雪是如此恰到好处,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梵细雪的薪金和陆棠的几位机要秘书有点接近,陆棠玩笑调侃了几句,梵细雪道:“大概是我一不小心写下了以前的工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沉默了一瞬,陆棠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的上司,就是你上一段糟糕关系的对象吗?”
梵细雪点了点头,他从不刻意掩饰伤疤,因为满身鲜血累累,根本无从回避。
“很粗暴的?”
梵细雪自己也觉得好笑:“不是,他是一个……比一般都要优秀的,在别人眼里他应该很耀眼很完美。”
很多都表示过,与其和占有欲过强又普遍大男子主义的绑定一生,还不如和纪青川那样温柔的完美在一起,这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的择偶观。
但正如陆棠所说,没有人是完美的。
光看外表,梵细雪也是一个可以被列入“完美”评级的,但无人知晓他的内里已经锈蚀破损。去除标记对而言,就像强行打胎之于女性,如果不是必须做出选择,没有人愿意躺在手术台上忍受那种痛苦,那毕竟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活活剥除,却痛到连惨叫都哑声。
纪青川自己没办法标记他,故而嘲笑他是被人用过就丢的二手贱货,梵细雪也无从反驳。
梵细雪一向不容许自己太沉浸回忆,以免日光下都禁不住寒冷得颤抖,他算是个比较坚强的,更应该一直笑容明亮地向前看。
陆棠看着他的笑容,却忍不住伸出手去覆住了他纤细的指节,果然不出所料的冰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时间的。试用期是一个月,然后我们正式签订合同,这条没问题,但如果三年之后,我还想续约呢……?”
他很想问梵细雪,你看起来下半生不想再和一起生活了,那么你还会不会给我机会?
梵细雪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对这个荒诞的问题作出肯定回答,他只是微笑:“也许一个月您就会满足了,还是让我们先试试吧。”
陆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无赖,简直像个还没答题就要求老师给满分的顽童,只得也扬唇笑了笑,紧紧握住那只皓白手腕:“好,我们试试看。”
第01章
梵细雪并不是一个激进主义者,但他同样笃信每种性别都该有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然而奇怪的是,他遇到的对象都像是感染了厌恶的绝症,他试过一切可能的方式挽救,最终还是无能为力,败下阵来。
相比较而言,陆棠的确是个正常的好人,他很感激这点。
他坐在陆棠的卧室里,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几滴水珠顺着锁骨滴入浴袍深处,陆棠赤裸裸地看着他,喉结滚动,欲望难以掩饰。
梵细雪读过很多,内中畅想如果世界只有男女两种性别会如何,无一例外都会变得纯情些,至少不会像他们这样对见面就脱衣服习以为常。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忠诚自我的生活方式,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
陆棠看着梵细雪对自己微笑,并不想在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就显得太急色,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何况梵细雪看起来并不抗拒他。
他们已经谈了很多,就差畅谈遥不可及的未来,是该做点实际的事。
陆棠倒了两杯酒,递给梵细雪一杯,梵细雪想保持理智,他有过被迷奸的糟糕经验,故而对陌生酒水十分审慎,所以笃定地摇头拒绝。
被拒绝了的大龄单身汉有点尴尬,端着酒杯不上不下地坐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只好以眼神示意梵细雪。梵细雪读懂了他的意思,十分识情识趣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和他十指相扣,而后在身前跪了下去。
或许是补偿那杯未饮的酒,或许是读懂了陆棠眼神中的渴望,梵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