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对视上李墨,虚弱得如故木般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后长亭赶来的御林军,摇头叹息道:“此生不甘啊......”
李墨瞥了眼一众未打扰的御林军,盛京城内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淡淡开口,“常言道四十不惑,都一把年纪了,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闲情吃鱼去。”
李泽微愣,只见李墨若无其事般起身,借着亭内灯火缓缓走到湖岸边,立在石缝间的鱼竿来回动弹。
李墨将鱼竿抽起来,拎起湖水中鱼弦,只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露出水面,乱跳得水珠都溅他脸上。
而亭内的李泽被御林军持刀押起,御林军之首向着忙着抓鱼的太上皇躬身行礼,而后押着人离去,只留下黑白相间的棋盘,夜色朦胧。
李墨这才提着钓鱼,瞥着浩荡而去的御林军,太监福如复来到他跟前,“太上皇......”
李墨收回目光,看了鱼弦上的鲤鱼,道:“今日这鱼就不放了。”
他拿着鱼竿,提步离开长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喃喃道:“回去睡觉。”
福如复忙抖着衣袖,跟在太上皇身后,湖边夜景清美,明月静静倒影在水面,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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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平息
翌日一早, 盛京长街上满是官兵来往,炮坊的火势直至早晨完全熄灭,满地潮湿和灰烬,正在处理后续整理工作。
好在是在夜里发生爆炸, 百家皆在家中, 只是伤亡人数较少, 朝廷已派官员抚恤民心。
经此内乱, 逆臣皆被擒押于大理寺牢狱, 于秋后执死刑斩首,因此朝中职位人员缺失,官员削减近一半,朝堂上下元气大伤, 亦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几日之后, 事态渐渐平息下来, 盛京城安然无恙。
一道圣旨从金殿宣出了朝门, 分派存抚使于各州地区搜访能人志士, 鼓励各级官员踊跃推荐人才,务求选取真才实贤之辈, 不论出身。
圣旨一出,大盛各地热闹起来, 对于许多怀才不遇的人来说,这便是机会,纷纷为京师纳才做准备。
除此之外,叛军之首李泽于云野园内被擒拿, 潼关之地的几万叛兵军心涣散,不出五日被通通招降,豫王麾下军队重夺潼关, 战事停。
对于李泽被擒一事,宋意欢亦较为不解,实在想不到素来踪迹不定的他会在太上皇的云野园内。
李君赫则在批奏折时,神情自若地与她解释,“内乱是上一辈的恩怨,李泽好胜却次次败于父皇,况且李泽体弱多疾,时日不多,会在最后之时前往云野园与父皇相争,这并不意外。”
宋意欢低眸,细细理着他话语中的意思,李君赫看她一眼,忽又淡淡道:“有些人一生只为一个赢字。”
宋意欢微顿,神色渐淡,二人不再言语此事。
谢世子因此役负伤,于王府内昏迷两日才恢复意识,将锦宓公主吓得惶恐不安,日日伴于身旁。
好在是醒了,不然便成为大家心里过不去的痛事,谢世子尚在年盛,还有与锦宓的婚事未成,众人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宋意欢也借着出行的机会,去了平西王府探望,见到谢启衍第一面,就是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满身纱布缠绕,分外狼狈。
好在伤口皆不在致命等地,加上谢启衍身强体健的,还有的救,公主虽然口头嫌弃他几句,眼里可紧张得不得了。
宋意欢望着谢启衍的模样,不免无奈轻叹,“谢世子此生不是在受伤,便是在受伤的路上,什么倒霉的事都让你给捡了,还真是命里犯劫。”
谢启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转眸看向一旁的锦宓公主,他不是命里犯劫,是命里缺她,开口道:“看来过几日还得请青灯法师作作法事。”
宋意欢没有久留,夏日雨水突然,路途上落起雨来,回到长佩宫时,已是衣裳有些许的潮湿。
李君赫在书案前批奏折,见她回来,便放下朱批笔,来到身旁揽着人,擦擦雨水,话语不多,但相处和谐。
宋意欢伸手抱了抱皇帝的劲腰,前段日子虽有些惊险,盛京如今渐渐恢复安定,想想现已是新的篇章。
一连几日雨水偏多,宋意欢便鲜少出门些,身旁的大宫女换了个老实本分的,对于柳薇的事,她想起来还是有些低落的。
不过也因此长个心眼,事事谨慎些,就像李君赫说的,她现在是皇后了,什么可信不可信,亦该有个分辨的能力。
上次答应给这位皇帝陛下做的冬瓜排骨汤,他还惦记着呢,又不好直说,一个劲地暗示她。
答应他的事儿,哪能忘呀,宋意欢趁着将孩子哄入睡,便去御膳房下厨。
晚膳时便在桌上见到那冬瓜排骨汤,皇帝看似面容如常,淡淡夸了句不错,暗暗地不停给宋意欢夹菜,晚膳吃得可欢了。
宋意欢都忍不住笑他,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很喜欢吗,非得别别扭扭地说不错,她还得猜他心思。
日子安稳,听闻豫王从潼关回京复命的路上,在雨中捡了一只猫崽子,还是只纯白狮猫,双瞳鸳鸯眼,他是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得上早朝时都放在衣襟里。
那只猫可不怎么乖,趁着不留神从衣襟里跳出来,到最后闹得满朝文武都忙着给豫王殿下抓小猫,为此李君赫罚他在家抄礼记。
此事传到宋意欢耳朵里,笑开了怀,二皇子还真是个活宝,没个皇室勋贵的模样。
李君赫对此都见怪不怪了,说是昭景喜好此类可爱小宠,养猫儿兔儿以前也有,不过这次还带上朝堂,不合礼数。
宋意欢得机会见了次豫王殿下的小猫崽,毛茸茸的可爱得不行,不过这只猫很凶,很有灵性,除了李昭景谁也不给摸,爱趴在他的衣领里睡大觉。
有了这只猫崽儿,李昭景都没怎么花时间去青楼听小曲儿了,一心一意养起猫来。
时日渐去,转眼便夏去秋来,朝堂的一切渐渐恢复运转,李君赫的事务也减少些许。
关押至大理寺的一众叛臣通通押往刑场斩首示众,当初权高位重的卫国公府也彻底败落,沦为罪臣。
大逆不道之罪,就连穆奕也难逃此劫,牢狱里他曾求见宋意欢最后一面,但她始终没有出现,过去的事皆都过去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见的。
宋意欢坐于寝殿内,秋风吹来,倍感寒凉,膝上翻看着六宫账本,刑场的事会发生的皆与她无关。
近来团团和圆圆越发好动了,满地爬动,因此地面上都陈铺着柔软的地垫,光林嬷嬷一人还管不住他们俩呢。
正在牙牙学语期,总是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试着和大人交谈,两个孩子都和他爹一样,生了双凤眼,可爱得紧。
还会叫娘了,含含糊糊的,宋意欢因此高兴了好几天,不过因为孩子粘着娘,皇帝陛下时不时严肃地会抱怨,夜里没能好好和宋意欢同枕共眠。
事实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偶尔会抱着团团圆圆一起睡而已,是他太小气了。
年底一过,便迎来孩子们的周岁,皇帝于尚德宫设宴款待,众臣共贺皇子公主的周岁礼,在云野园的太上皇与太后也难得露了面。
儿子瑾华爬得快,诸多物件里抓了个玉印章在手里,众人欢笑道:得,又是个君主相。
反倒是予安把女孩子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挑挑选选,左看看右看看,从物件里抓起了桂花糕在吃。
宋意欢抱着女儿哭笑不得,“莫不是以后变成个小胖妞呀。”
众臣道:“小公主这是有口福,吃四方,走哪都吃好喝好,大福气。”
然后予安捧着桂花糕,含糊地学着大臣们的话语说,“大虎气...大虎气...”
引得众人欢笑不已,待到宴席退散,孩子们也玩累了,吃饱后便睡着了。
夜深人静,待寝殿的灯火熄灭,夜帐情浓,李君赫揽着宋意欢的腰肢,情深意长,二人相拥而眠。
孩子周岁礼不久后,太上皇与太后也春下扬州,远离盛京,回到闲云野鹤的生活,安度余生,悠然自得。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写过锦宓的大婚,正文就结束了,很快就是番外,番外多写点。
第103章 三年
因内乱之战, 梁国暗中参与,事情败露之后,两国于边境兴兵,二皇子豫王因而率兵征伐。
时过两年, 梁国节节败退, 不久之后派使节入京谈和, 挥金割地求和, 战争使得国势大伤, 百姓流离,两国之争就此停下。
豫王领兵归京,此战之后声名大振,号大盛猛虎之称, 成了京城各家勋贵小姐心怡的对象, 他却一心养着府中猫儿, 不闻不问。
又过一年, 大盛国势稳定, 四海昌平。
近来盛京城又热闹起来,只因锦宓公主及笄, 年十六,与平阳王府世子大婚在即, 一片欣和。
公主出嫁当日,帝后皆有出席,可见对其的看重,红妆十里, 尽铺长街大道,风光无限。
平西世子一拢火红婚袍,身骑俊马, 身后是八抬大轿,红字喜迎,停在公主府前。
喜庆热闹的围满了人,民间小孩蹦蹦跳跳,高喊着:“公主出嫁喽,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喽!”
谢启衍下马之后便领着喜婆入府而去,先是见过帝后,门口设酒拦截。
有二皇子把阵可没那么好接到新娘子,急得谢启衍团团转,愣是喝了几碗烈酒,还让其作诗唱曲。
宋意欢与皇帝同坐正堂,看着谢启衍着急见新娘的模样,甚感好笑,不禁看向身旁的李君赫,低声说着悄悄话:“干嘛如此为难新郎。”
李君赫一本正经道:“皆是豫王的主意。”
宋意欢看着他的神情,这话说得她都不信呢,怎么看这皇帝才是主谋,她道:“当初咱们大婚时,咋就不整整你呢。”
李君赫挑了挑眉稍,“谁敢?”
宋意欢笑了笑,不再与他说下去。
正堂内闹是闹了,这不能误了吉时,片刻之后,身为二哥的李昭景才负责把凤冠霞帔的妹妹背出来,入了花轿。
这会儿谢启衍总算是接到新娘子了,连连贺礼,欢欢喜喜接着锦宓公主回府拜堂。
看着远处的迎亲队伍,李昭景难免有些伤感,回身揽着大哥李君赫的手臂,身高马大的他道:“小妹还真许给了谢胖墩,我这心里好生舍不得。”
谢启衍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是个小胖墩,又招锦宓喜欢,身为哥哥的李昭景眼红得紧,私底下没少叫他胖墩,这名字至今都还在他口中叨念。
李君赫镇定地掸开李昭景的手,好歹也是一府王爷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道:“锦宓都出嫁了,你亦是该想想自己的事。”
李昭景顿了顿,低着眉头思索,总奔波于军中事宜,好像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
平西王府喜迎公主入门,四处张灯结彩,筵开多席,平西王夫妇常在辽西,此次也归了京城,二老脸上喜气洋洋的。
拜完堂后,行完合卺礼,直至宴散,一身婚袍的谢启衍从酒席上回来,面庞上带着酒醉的红云。
他推开新房的门,里头的锦宓正坐在喜榻上,珠帘掩着娇俏的面容,手中拿着金花团扇,抬眸瞥向来人。
也不知她坐得累了没有,谢启衍搓搓手,二人对望着,提步缓缓走近,前世他们成婚时也如这般局促,以前是因为脑子转不过弯来,现在是紧张。
谢启衍来到锦宓身旁坐下,花烛红艳艳的,被褥绣的鸳鸯戏水,他开口道:“饿了没,我让人做碗面来?”
锦宓唇红娇艳,比起三年前,面容长开不少,一如前世那般娇滴滴的模样,她回道:“方才偷偷喝了枣粥,不饿。”
“诶,不饿就好。”谢启衍点首,瞧着锦宓的模样,娇得让人心痒痒,前世就是这般让他打了退堂鼓,不敢与她洞房,那时的锦宓还要小一岁。
谢启衍身上有着酒味,伸手去拉了锦宓的手,软乎乎的,想想他们前世连孩子都没有,成婚一年多都没能好好处。
那次他重伤之后,拜访了青灯法师,既然大难不死,往后的一切皆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们的造化......
谢启衍想了想,将锦宓的凤冠脱去,放在梳妆桌上,又走到她身边来坐下,“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