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嗯”了一声,如玉的面庞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动。
自从佟佳氏过世后,他越来越有些沉稳的不像个少年,也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安儿也是有些无奈,他四哥是冷言少语的性子,老七更是懵懵登登的气死人,永寿宫里还有个小十四,整天一副慢慢悠悠手拿把掐的样子,这让他这急性子还怎么和这群人好好相处!
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雪,行走在宫道上仍能看见许多低等的太监,一边瑟缩的发着抖,一边用生者红肿冻疮的手拿着扫帚清扫积雪。
见了几位阿哥,连忙躬身猫腰,小心翼翼的避到了一边跪下行礼。
安儿侧首看了一眼,少年清隽的眉蹙了起来。
“这天儿冷成这样,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胤禛神情微动,低声道:“前几日朝上有言官上奏,若是天儿再这么冷下去,怕是京杭运河河口都会冻上,皇阿玛当时就发了火,斥责工部尸位素餐,责令五日之内拟出解决方案。”
安儿眉头蹙的更紧了,“若是运河真的冻上了,再遇上连日大雪,这京中粮价——”
小哥俩对视一眼,眼中都写满了担忧。
不过这事他俩再愁也没啥用,如今他们还只是光头阿哥,最大的任务就是在上书房读书,这些事情关心是关心,可是也轮不到他们来思考对策。
胤祐跟在两人身后听的一知半解,挠了挠头,憨憨笑了一声,也没多问。
安儿听见弟弟笑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刚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仔细打量下才见胤祐两个耳朵被冻得通红,心中不禁起了些火气。
“你那院里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这大冷的天儿,带着的皮帽子连耳朵都挡不住!”
其实他和胤祐的东西,玥滢一般都是一人备上一份,从来不会有失偏颇,让孩子觉得厚此薄彼了,如今胤禛记在她的名下,自然是三个孩子都回想着。
是以这玥滢发明的能挡住耳朵的东北皮帽子,也是一人给备了一顶的。
可是胤祐脑袋上戴着的却是内务府配置的寻常款式,用料虽也不差,可耳朵的位置却路了出来。
很明显,就是胤祐屋里的人伺候的没那么仔细尽心,这两天天儿冷,他身边负责伺候的太监一早就把这帽子翻出来,今儿特意给他换上的。
胤禛却是拍了拍安儿的肩膀,示意他别冲着弟弟发火。
胤祐的性子他们都清楚,这孩子不是傻,相反他有一种很神奇的灵敏直觉,尤其体现在骑射方面。
只是在生活中是真的憨厚有不善言辞,搬进阿哥所居住后,这才让周围的奴才都懈怠了。
不过这事说也没用,安儿都为这事在胤祐院子里发了几回的火了,可是最多也就能管两个月的事儿,时间久了,胤祐那个宽厚不在意的性子,依旧还是会把奴才纵成这样。
他们虽说是兄弟,可也不能成天看着弟弟院子里的人伺候他吃喝拉撒,这事儿还是看他自己的态度,自己不会约束好下人,他们也只能跟着干生气罢了。
安儿也就是气这么一下,到底看着弟弟耳朵冻得都要发紫了也是心疼,这里走到永寿宫还有不近的一段路呢,就想把自己帽子摘了换给他。
胤禛按住了弟弟的手,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换给了胤祐。
又把胤祐的帽子拿下来随手戴到了自己头上。
“走吧,别让额娘久等。”他淡淡道。
永寿宫。
玥滢看着几天实在冷的很,几个孩子们又都住在阿哥所,平日里的饭食也都是从御膳房供应的,等送到他们的住处就算不冻成冰坨子也差不离。
孩子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尤其是自己个矫情的儿子,估计着挑嘴的毛病是随了自个儿,天天吃冰凉的饭菜,他估计每天都得有一半时间是靠着点心度日的。
当娘的想着儿子连饭都吃不饱哪能不心疼,这才叫了几个孩子过来一起用晚膳,算是给他们改善伙食了。
“姑姑。”
“额娘!”
玥滢抬头一看,就见舒儿领着自家那小疯丫头和眯着眼睛臭着脸的傻小子过来了。
“额娘,是不是六哥一会回来啊?”
福宁倒腾着小短腿儿一溜烟儿跑到自己额娘身边,伸出短短的小肉胳膊,亲昵又谄媚的抱着额娘的腿问道。
这孩子虽说平日里总是淘气,喜欢和安儿这个哥哥捣蛋,但实际上这丫头最亲近的人就是安儿这个哥哥了。
不过胤祯明显有些不耐,这傻妞乐呵的一直在他身边闹腾,搞得他午觉都没睡好。
当然,他才不会说自己的午觉说到了快晚膳的功夫呢。
“是呀,一会儿你四哥,六哥,七哥,还有你鄂尔泰表哥都会过来。”玥滢笑着回着女儿,一边冲着舒兰道:“一会你留下也一起用吧,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舒兰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白嫩小脸儿上路出了一个浅笑,颊边顿时凹进去两个小小的梨涡。
“嗯。”她点了点头。
因着今儿孩子多,玥滢特意叫小厨房多备了些菜,还特意备了一个锅子,都是半大小子,能吃着呢。
好不容易等到几个少年过来,玥滢忙叫小厨房那边开始摆膳。
胤禛给玥滢端正恭谨的行礼请安。
玥滢也没多说什么,这孩子这段时间心绪一直没缓过来,对于他来说旁人的安慰是起不了什么左右的,还是得靠时间来冲淡他的悲伤和内疚。
席间几个男孩子果然吃的是狼吞虎咽,安儿和鄂尔泰就差把学过的用膳规矩全扔在脑后了。
胤祐也吃的一脸满足,胤禛还好,毕竟他是食素的,口腹之欲还真不怎么看中。
不过这样一桌子围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身边的弟弟妹妹们笑闹着聊着天,温馨的令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正发着怔,眼底下忽然多出了一块雪白柔软的帕子,和那持着帕子的柔嫩手指。
“四表哥,你好像被锅子熏得出汗了呢。”
胤禛又些怔忡的抬起眼,边上是锅子不断升腾出的热气,好像真的把自己的眼底熏得都有些潮热了。
他沉默的接过那个绣着睡莲的绢帕,朦胧雾气中,只有女孩子颊边的梨涡隐约可见。
因为天气越来冷,康熙二十七年的年关,格外的难过。
玥滢隐约记得好像看过那本书里提到过的,在气象学史上有个小冰河时期,指的应该是明朝末年以后,也有说就是在康乾盛世这一段的,这一段时间的平均气温会低很多,大旱和大涝伴随着相继出现。
可即便自己知道这点零零碎碎的历史常识,也并没有什么用,她依旧还是个蜗居深宫的废柴,她一个标准的文科生,既不能用数学物理学知识快速推动清朝的科技生产力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