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斐然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感觉自己像一朵正在走向凋零的花,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在消失殆尽。
可是他不甘心。
纵使他即将死亡,他也想见上乔嘉诺一面,哪怕只是乔嘉诺真正的墓碑。
“求你了靳储……”谭斐然又呛出一口血,他的手指用力抓住靳储的裤腿,他闭了闭眼,又努力睁开眼睛,“我走了那么远,我来这里就是想见他,我想接他回去,我想告诉他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那样对他了……”
忽然,靳储把脚挪开。
就在谭斐然以为靳储同意了他这个要求的时候,只见靳储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鲜血和唾液浸湿的脸。
“你知道吗?嘉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靳储说,“你毁了他的人生,你夺取了他的性命,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你。”
谭斐然绝望地睁大眼睛。
“下辈子他做牛做马做风做雨,唯独不再做认识你的乔嘉诺。”
“……”
不。
不对。
谭斐然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卡了壳似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靳储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身后的保镖说:“把他带去医院。”
两个保镖应了声是,走上来一人一边地提起谭斐然的手臂。
“不,嘉诺……”谭斐然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甚至没有力气挣扎,他卑微到了尘埃里,“靳储,我求你了,我不走,我要见嘉诺……”
到最后,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嘶吼起来。
“乔嘉诺,你给我出来!”
“乔嘉诺!”
“你出来好不好……”
渐渐的,他没了声音。
直到谭斐然被抬上车的时候,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车子缓缓驶动,他勉强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车内的天花板。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
谭斐然发现自己在他父亲的葬礼上。
葬礼上的人少得可怜,只有几个悲伤的亲戚在料理事务,他父亲生前的那些朋友几乎没有一个人来吊唁。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打湿了泥土,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谭斐然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消化掉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他重生了。
他重生在八年前,现在的他不过二十二岁,可是他的人生轨迹和上辈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而且他和乔嘉诺也不再是好朋友的关系。
这辈子的乔嘉诺惧怕他,经常躲着他,甚至对他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重生前的谭斐然听不懂那些话,还以为乔嘉诺对他有偏见,然而现在他重生了,他突然发现——
原来乔嘉诺不是对他有偏见,只是乔嘉诺比他先重生而已。
“斐然,别太难过了。”姑姑走过来,一脸悲伤地拍了拍谭斐然的肩膀,“如果你爸爸还在,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谭斐然回过神,看向灵堂中间被鲜花拥簇的黑白照片。
他面无表情,看似已经被悲伤的情绪环绕,实际上他内心没有一点感觉,他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早在上辈子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找乔嘉诺。
谭斐然低下头,沉声说:“谢谢姑姑。”
姑姑点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被其他人喊去做事了。
谭斐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天空雾蒙蒙的,周遭可见度很低,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鞋子踩在地上溅起许多泥土。
谭斐然全然不在意,他急匆匆地走出墓园,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连夜赶去了帝都。
在去帝都的路上,他内心一直忐忑不安。
马上就要见到乔嘉诺了,他突然感觉很不真实。
他期盼了那么久,他等待了那么久,甚至有段时间,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乔嘉诺的脸。
乔嘉诺……
谭斐然闭上眼睛,无数次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酸酸涩涩的。
好像一颗怎么也尝不完的糖,即便生霉了,他也不想吐出来。
抵达帝都机场时,谭斐然本想直奔帝都大学,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他,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回一趟他在帝都买的房子。
谭斐然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整理了一下,他开车来到帝都大学。
可是走到门口后,他突然不敢再往里面走了。
胆怯和恐惧在瞬间把他的内心占据得满满当当,他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害怕见到乔嘉诺。
他无数次的想,如果他早二十年重生就好了。
那样的话,一切都还能挽回。
谭斐然一直在徘徊,一直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去,不过最后,他还是进去了。
他按照印象中的那条路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乔嘉诺所住的宿舍楼下。
可是他在这里站了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乔嘉诺的身影。
后来有个男生看不过去,上来询问他要找谁。
他声音有些颤抖,报出了乔嘉诺的名字。
“哦,原来你找我们校草啊。”男生笑着说道,“真是不巧了,校草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你去他家里找他吧。”
谭斐然:“家里?”
男生说:“难道你不知道吗?乔嘉诺早就搬出去了,偶尔才回学校里住,你来学校找他肯定是找不着人的。”
谭斐然顿了顿,才问:“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我怎么会知道?”男生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你不是乔嘉诺的朋友吗?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是了。”
谭斐然愣了好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时间不早了,天色越来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