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迟摘下头盔放到摩托后座，低着头讷讷说，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说完转身朝小区走去。

    姜湛支上摩托，拔出车钥匙，随便往兜里一塞，上前抓住了卫小迟的手臂。

    卫小迟立刻站住了，但并不看姜湛，盯着地上那两条影子，低声问，还有事吗？

    姜湛被橘色的灯光洒了一身，透亮的耳廓赤红，干巴巴问，你，你嘴没事吧？

    卫小迟舌头也打结，没，没事。

    姜湛说话有吞咽声，你你你抬头，我看看。

    卫小迟心口怦怦直跳，抓着自己的衣摆一点点抬起头，面上是心慌意乱。

    刚才在日料店，姜湛学电影里主角接吻那样吻他，但因为力道没掌握好，卫小迟嘴被他牙磕破了，嘴唇也有点肿。

    那两瓣常年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到现在还有些红，姜湛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卫小迟心尖跟着颤了颤，呼吸急促，目光慌乱。

    姜湛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腼腆无措，还，流血吗？

    卫小迟双肩紧绷，抓着衣服摇摇头。

    其实就流了一点血，只在姜湛的牙刚磕过来的时候出了血，卫小迟用舌头在伤口处抵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姜湛拇指又摸了卫小迟的唇两下，似乎要检查伤口的情况。

    卫小迟心里一慌，怕被人看见，拉着姜湛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次姜湛再要看他嘴里的伤口，卫小迟没再拒绝，微微仰起头。

    姜湛捻开卫小迟的唇，口腔有一块很鲜红的地方，中间小小鼓起。

    卫小迟仰面看着远处的路灯，感受到姜湛的靠近，紧张的手指攥到掌心。

    姜湛低头，在卫小迟嘴边吹了吹。

    离开日料店前，姜湛喝了几杯清茶，拂过的气息有种若有若无的清甜茶香。

    卫小迟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姜湛又吹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卫小迟扇动的眼睫，喉咙泛似的滚动两下，下次，我会轻点的。

    说完又赶紧给卫小迟吹了一下，带着小心翼翼。

    卫小迟那口气憋到胸口发闷，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两下头。

    姜湛没跟卫小迟拉开距离，还保持上倾的姿势，他们投下来的影子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卫小迟头仰得发酸，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湛。

    四目相对那刻，空气涌动着一种躁动难安的暧昧气氛。

    alpha漆黑的眼眸清晰倒映着卫小迟，神情那样专注诚挚，像个羞于示爱，又满心喜欢的大家闺秀。

    卫小迟急促喘了一下，喉管压抑着气音，他难得主动凑过去，一下一下亲吻着姜湛。

    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两下，卫小迟嗫嗫开口，我没事，不疼。

    姜湛立刻抱住了卫小迟，额头蹭在卫小迟耳廓，侧着头含住卫小迟的唇瓣，轻轻吮了一下，然后松开，脑袋埋进他颈间。

    迟迟。

    姜湛手臂箍着omega往他怀里塞，以一种煽情缠绵的口吻叫卫小迟。

    卫小迟沉浸亲昵的气氛，心里莫名感到踏实，直到一道暴怒声打破这样和谐

    你们干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卫小迟血液逆流，手脚麻痹，整个人如坠冰窖。

    姜湛的理智被这声怒斥拉回来，他扭过头不悦地朝声源处看去。

    卫东建站在黑暗处，面色阴鸷铁青，看卫小迟的目光几乎要冒火。

    卫小迟声音嘶哑，张了好几下嘴才喊出一句，爸。

    姜湛耳尖霎时动了动，看看吓呆的卫小迟，又看看怒不可遏的卫东建，赶紧松开卫小迟，站到他身侧，垂首而立，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

    卫东建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径直朝卫小迟走去，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还没等卫东建碰到卫小迟，一只手在半空中截住了他。

    你干什么？

    姜湛肩背挺括，有着结实勃发的肌肉线条，他挡在卫小迟身前，近一米九的身量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卫东建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十的暴脾气，如今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

    我打我儿子用得着你管？卫东建双目充血，怒火中烧地咆哮，还问我干什么，你们他妈干什么了？

    姜湛面容彻底冷了下来。

    你打他干什么，万一是我强迫他，欺负他呢？

    问都不问清楚就要打自己儿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哪错了！

    姜湛气势凌人，一通强势输出，说完拽着卫小迟就走了，留卫东建一个人愣在原地。

    在姜湛的逻辑里，没人可以打败他，即便是大男子主义的卫东建也不行。

    这条路很破，常年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卫小迟给姜湛拉着踉踉跄跄朝前走。

    离开卫东建的视线后，姜湛带着卫小迟拐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巷。

    alpha一扫刚才的强势，在原地踱来踱去地转圈。

    他焦灼地抚着额头，慌得一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但没一会儿由慌乱改为生气，姜湛怒道：他为什么要打你？

    就算看见他们俩在亲吻，作为亲爹不应该是打另一个吗，为什么要打卫小迟，凭什么？

    之后姜湛再次陷入慌乱，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再生气：但他为什么要打你？

    再慌乱：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姜湛一面因为得罪卫小迟的爸爸为他们的未来担忧，一面恼火卫东建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打卫小迟的行径。

    这要不是卫小迟爸爸，姜湛早动手教训了。

    卫小迟看着来回踱步的alpha，眼睛一会儿跟着他朝右转，一会儿朝左转，心里的惶惑不安都要给他转没了。

    突然姜湛站定直直看向卫小迟，神情肃然而紧张，你爸会让我们分手吗？

    卫小迟的唇慢慢抿紧了，答案是肯定的。

    看卫东建刚才那个样子，卫小迟回家了肯定血雨腥风。

    姜湛从卫小迟表情看出了答案，继而变得暴躁无比，他用力板过卫小迟的肩，面对面跟他对视。

    卫小迟，你会跟我分手吗？

    姜湛紧紧盯着卫小迟，气息不稳，手劲大的惊人几乎要捏碎卫小迟的肩膀。

    他很少连名带姓叫卫小迟，可见现在是真的急了。

    卫小迟静静看着姜湛，徐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会。

    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存折放到姜湛手里，我有钱的，如果他要我们分手，那我就搬到学校住宿舍。

    钱对卫小迟来说很重要，是他脱离家庭的底气。

    这笔钱原本是他的助学金，如果卫东建不让他上j大，那他就自己支付。

    现在计划有变，卫小迟只能提前独立。

    姜湛怔怔看着卫小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又仿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手里那张薄薄的纸明明很轻，却沉甸甸的在姜湛心里狠狠砸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坏心眼想卡在狗子问迟迟跟他分手这里，想了想，算了，还是把迟迟的回答告诉你们吧，省得你们抓心挠肺。

    抽六十六个发红包。

    第88章

    姜湛胸口鼓涨，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酝酿着隐秘而盛大的岩浆。

    他的手抚上卫小迟的脸，俯下身平视着卫小迟，低声问，真的吗？

    卫小迟缓缓抬起头，眼眸漆黑静谧，像一片沉静的湖泊清晰印着姜湛。

    他点了点头，嗯。

    姜湛心口那座火山喷发，他慢慢将额头贴到卫小迟眉心。

    这是你说的。姜湛环住卫小迟，嗓音像刚出锅的黏糊糯米，还带着撒娇的鼻音，不许反悔。

    卫小迟慢腾腾抬起手，同样抱住了姜湛。

    嗯。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

    这个人有着很坏的脾气，学习差，不讲理，还爱打架，有时候很凶，是卫小迟最怕的那类人。

    但他对他很好，总在不经意间表露在乎他，喜欢他的那面，甚至会为他做出改变。

    卫小迟希望自己的未来有这个人的参与，也将这个人一同规划进自己的人生。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来电铃声在安静的小巷显得格外清晰。

    姜湛探头朝卫小迟口袋看去，神情警惕，谁？

    卫小迟掏出手机，是方媛打来的电话。

    我后妈。卫小迟讷讷说。

    电话铃声还在响，震颤在卫小迟的心脏，让那颗拳头大小的地方急遽收缩。

    姜湛现在对卫小迟所谓的家人已经开始厌恶，她打电话干什么？

    卫小迟摇了摇头，慢吞吞将电话接通了。

    电话一通，方媛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呢小迟，怎么还不回来？

    卫小迟一听她说话的方式，就知道卫东建回去了，还把他跟姜湛的事告诉了方媛。

    方媛说，你赶紧回来吧，你爸很生气。我在楼道给你打的电话，不能聊太久。

    听着手机嘟嘟的断线声，卫小迟许久都没有动作，直到姜湛从他手里将手机抽走。

    方媛电话说的内容姜湛听的一清二楚，他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卫小迟，心里蓦然生出几分焦躁。

    你今天别回去了，跟我回家，走。姜湛拽着卫小迟走出小巷。

    卫小迟提线木偶似的跟在姜湛身后。

    姜湛摩托车还停在小区门口，他让卫小迟在这里等着，他一个人去拿摩托。

    卫小迟拉了一下姜湛的手，嗫嚅道：我

    姜湛身体一僵，猛地回头看向卫小迟，声音急促，你什么意思？

    看着急迫不安的alpha，卫小迟要说的话卡到喉咙。

    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去！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大好，姜湛极度生硬地加了两个字，好吗？

    卫小迟突然就败下阵，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姜湛笑了，在卫小迟唇上吻了吻。

    姜湛去骑摩托时，卫小迟给方媛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对方今晚不回去了。

    那条微信石沉大海似的，方媛一直没有回复他。

    回姜湛家的路上，卫小迟抱着alpha劲瘦的腰身，疲惫似的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背脊。

    温热的风拂过，灯影交织的世界绚丽斑斓，美得不真实。

    周姨一般会待到七点半左右离开，特殊情况她可能会早走，或者是晚走。

    姜家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打扫卫生的帮佣，她们晚上也不住这里。

    姜湛只开了玄关的灯，路过厨房时他问，饿不饿，冰箱应该有吃的。

    卫小迟：不饿。

    姜湛拉着卫小迟上二楼回了卧室，他从衣柜给卫小迟找出一套睡衣，扭身见卫小迟盯着手机在看。

    方媛还是没回他微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卫小迟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这个节骨眼上夜不归宿，无疑会加剧他跟卫东建的矛盾。

    一道阴影从上方罩下来，卫小迟抬起头，alpha站在他面前，面容紧绷，眉头蹙起。

    你爸为什么要打你？姜湛对这个问题仍旧耿耿于怀。

    卫小迟张了一下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我们早恋，还，还接吻。

    早恋是不对的，至今卫小迟都是这个观念。

    他现在属于明知道是错，仍旧心甘情愿犯错。

    姜湛：那不是应该打我吗，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他这个思路可以说很姜湛了，卫小迟又被他给问住了。

    卫小迟喃喃开口，如果今天是你父亲看见我们俩那样，你父亲会打你，还是会打我？

    当然是打我。姜湛理直气壮，因为一定是我犯浑，你跟我又不一样。

    姜湛从不吃亏，无论对谁都是如此，卫小迟则跟他完全不同，老老实实一学霸。

    要姜湛是卫小迟家长，就算抓包他跟别人接吻，一定会认为是对方孩子的错。

    卫小迟再次哑口无言，姜湛看待事物的角度总是奇奇怪怪，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为什么要打你。姜湛不依不饶，不问出答案就一直问下去的架势。

    他对卫小迟有八百米厚的滤镜，那种滤镜让他看卫小迟哪哪儿都顺眼，干什么都合心意。

    同时下意识认为卫小迟的家人，对卫小迟应该也有这么厚的滤镜，所以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卫东建的行为。

    哪怕卫东建直接对他动手，姜湛都不会如此。

    他对卫小迟家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但今天卫东建快将他的好感度败光了。

    姜湛：他到底为什么要打你，他以前打过你吗？

    见姜湛十分认真纠结这个问题，卫小迟因为方媛不回微信而低落的心情逐渐消散，像有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将他从沼泽里拉出来。

    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是他俩不对，不好好读书，居然背着父母谈恋爱。

    但姜湛却明目张胆的偏爱，一副要错也是我的错，与你无关，干什么要打你的样子，让卫小迟好笑的同时，心底泛起一种酸酸麻麻，难以形容的情愫。

    卫小迟低声说，因为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他的另外两个孩子。

    姜湛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

    卫小迟摇了摇头，慢吞吞说，我不知道，他总说我不像他，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可能是他跟我弟弟妹妹更合眼缘，或者是跟我妈不欢而散有关。

    是什么原因卫小迟并不知道，可能这三个都有。

    他从没跟人说过这些，以往遇见事总是自我消化，要不是姜湛一直追着问，他未必会说出来。

    卫小迟没有哭，神情却比哭了还要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