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密不透风,浑身紧绷,一副要替他挡剑,英勇就义的模样。
徐子墨低低地呵斥:“你们怎么出现了。”
胡老三坚定地说:“我们不熟悉地形,迷了一会路,现在终于找到你们了。元帅,你没事吧。您放心,我们来了,就不会让这淫贼得逞的。”
“你!”徐子墨又气又急。他看了眼徐子赤,果然徐子赤脸上又扬起了笑,平静地看着他们,神色很苍凉。
“他不是淫贼,他是我弟弟。”
“啊。”胡老三叫着,“可是……”
来不及和胡老三纠缠。徐子墨忙和徐子赤解释:“三弟,这只是个误会。我不知道他们会突然出来……”
“淫贼?”徐子赤低着头,轻轻重复了一遍,慢慢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淫贼,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会当着我的面这么叫我。”
他越笑越大声。
他笑弯了腰。
他笑得捂住了肚子。
他笑出了眼泪。
他笑着,依旧惊心动魄地美丽着,一种恣意张扬又苍凉戒备的美丽,像一场戏最痴狂最激烈时旦生的燃烧的剪影。
众人面面相觑。
徐子墨却越来越心凉。那笑声一声一声,如薄凉的小刀,一刀一刀插在他的心尖上最嫩的那块肉上。
当年……
当年也是这样。
徐子赤……这样笑着,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之后就是天南海边,六年的不见。
直至今日……
“怎么着?”徐子赤依旧笑着,风飒飒吹起他的纱衣。纱衣被吹得贴在身上,勾出袅娜的身材。
他如一只瘦削的大红鸟,要飞了。
“接下来,是不是还准备叫老头子过来,再把我赶出家门一次。”他长长地看了眼徐子墨,“哦,我忘了。现在的家主是你了。徐子墨……”
他笑着,讥诮的笑着。
“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我这个已经被逐出徐家的淫贼?”
徐子墨看着他。
夜依旧是黑的。
风阴凉地吹着
他们只隔了两三步,和中间一排湿漉漉的人。徐子墨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徐子赤,却又感觉此生再也碰不到他。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透明的世界。
徐子赤回了过去。
他被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了现在。
连呼吸都不会在一片天底下,纠缠在一起了。
大抵是难堪,又或是愧疚,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徐子墨又不愿意去想。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徐子赤的表情,又停住了,徒然解释着:“三弟,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你三弟。”
徐子赤骤然收了笑,冷冰冰的道:“你们徐家当年不是不认我这个不肖子的吗?现在又何必这么巴巴地上来认我。”
一提起当年,徐子墨便涩然无言。
当年的事,至今回想起,仍是一笔乱账。无论母亲如何向他解释过前因后果,他都觉得,于徐子赤,他是有愧的。
这份愧疚,让他现在无言以对。
“三弟……”徐子墨垂下头,茫然喃喃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一切都是个巧合。”
“巧合?”徐子赤冷声一笑,“巧合到和当年的场景一模一样?徐子墨,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徐子墨涩然道:“三弟,对不起。”
徐子赤先是一愣,继而笑得极冷:“假惺惺。”他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呵斥道:“都给我滚!”
一众人被赶了出去。
徐子墨看着那尊楼。黑暗里,一座山似的稳稳盘坐着,无情无绪,垂暮老人似的。
“元帅”胡老三缩着头,模样怯怯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事了?”
徐子墨看了眼他。
偌大一个汉子,浑身泡的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分外可怜。
他摇头,轻轻道:“不关你的事。”
春寒料峭,这时节的水依旧冰人的。徐子墨展目一看,一排人都茫然站着,不知所措,缩成一团,浑身滴着水。
他轻声道:“你们先回……”
他顿住。
他们该回哪里呢。
方才在徐子赤面前,他们已经暴露了,再隐藏也无必要,而且,以徐子赤的性子,也不会让他们出这个府邸。
他叹了一声:“跟着我走吧。”
他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可以暂时烧些水,应付一下,让他们赶紧洗个热水澡,免得把人冻病了。
战士,也终究是血肉之躯的人。
回到房间,徐子墨让他们去自己先去照顾自己,然后一个人来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
一闭眼,眼前画面纷乱变换着。
一会儿是那红纱幔后面一截赤裸腰臀;一会儿是徐子赤那张昳丽的脸;一会儿是徐子赤夸张又讥诮的笑。
画面定格在那笑上。
另一张脸出现了,依旧笑着,却青涩许多。那是才十三岁的徐子赤。那个同样一身红衣,却倔强得浑身是刺的少年。
第十三章
他至今记得母亲第一次与他说起那女人时的模样。
那时,他十七岁。因为母亲病重,他从边疆赶回来侍疾。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他便跪在母亲床前。
母亲望着头顶的素白暗纹纱帐,眼睛无神地瞪着,说胡话:“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只看一眼,便知道她是你这辈子都达不到的。”
虽然没指名道姓,他却直觉感到这是在说徐子赤的母亲。
那个名叫绾情的女子。
徐子赤走后,他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他母亲的事。
绾情是父亲的青梅竹马,当年艳冠满惊华的人物,与父亲也定有婚约。
可惜绾情家中有人得罪了圣上,举家被流放。她和家中女眷一起皆被充入教坊司,成了官妓,不知去处。
后来父亲被家里逼着娶了母亲。
若是这样,便也罢了。
偏偏,在婚后一年后,父亲却误打误撞,在一家花楼发现了绾情。官妓不得赎买,父亲只得悄悄将绾情藏了起来。
徐家势大,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母亲最终是发现了。
“绾情,我恨你……”母亲落着泪,眼珠浊白,如冤死的鱼,“我恨你,既然当初你已经走了,为什么要回来,要回到他的面前。”
房间里一色的黄褐色家具。从雕花圆拱门到窗户衣柜罗汉床,都是笨重暗沉的颜色,带着沉沉的暮意,连正午阳光照进来,似乎都变的昏沉了。
旧时光的旧事也是昏沉的。
“他,我至今记得在梅花树下,他回头,对我浅浅一笑的样子。那一刻,我觉得春天来了。”
她脸上出现少女似的晕红:“我爱他。”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