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还是没有让陆湛陪她回去,一大早的他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接,明显他工作很忙。
他换了车送她去了高铁站,嘱咐她,“虽然你也想陪你妈,但我更需要你陪。你今晚就回来,我来接你。”
孟晚戴上口罩和帽子,“知道了,你别念叨了,走吧。”
她昨天和李英说了今天回来,李英特地请了假,为她做好了午饭在家等着她。
孟晚回家和李英打了招呼,也没闲聊,就切入了主题,“妈妈,我要去香港一段时间,你要不要陪我去?”
李英正将最后一个汤端到桌上,坐了下来,看着孟晚,她这样突然的回来,不正常,“你要去多久?”
“叁个月。”
李英算了算时间,“不回来过年了吗?”
孟晚反问,“你要不要陪我在香港过年?你也没去香港玩过。”
李英“啪嗒”一声放下碗筷,“你为什么要去香港?”
“工作原因。”算了,她一次性全说了吧,“叁个月后,我会去美国工作。”
李英也震惊了,“你为什么临时才来通知我?你当我是你妈吗?你要去多久?我看你这阵仗,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吗?”
这绝不是去工作的阵仗,说走就走,春节都不回来,这像是在逃难。是不是当她这个妈是傻子?
孟晚低头夹菜,“因为有了很好的工作机会,我不是一辈子不回来,只是未来几年要在那里工作赚钱。就算不回来,我肯定要把你带走。”
“呵,我不需要。你翅膀硬了是吧,说走就走,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不能跟我说吗?”
她将青菜夹到碗里,“如果我跟你说了,只会让你为我担心,你不能帮我解决,我也不需要你的安慰,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孟晚抬头,“好,妈妈,我春节回来过。那你呢,春节在哪过?在家里,还是在严叔叔那儿?”
“当然是在家过,但老严他儿子今年从国外回家过年,除夕夜我过去跟他们吃顿饭就回来,如果你愿意,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孟晚笑了,她之前想好了不回来过年,就已经猜到了再婚家庭的尴尬情况。
中国人的过年,最重要的一顿团圆饭,不就是除夕夜的那顿吗?
李英吃完饭回家跟没在家过年有什么区别?让她在家吃一碗馄饨、一个人看春晚等着吗?让她凑到别人家过年,她是自己没家吗?
李英见孟晚不说话,解释道,“他儿子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知道了我跟他爸的事,特地从国外回来过年的,于情于理,我应该去吃一顿饭。”
孟晚拿着筷子无聊地拨弄着碗里的饭,想着,爱情还尚能做到平等,你不爱我、你不对我好,我就要离开你;而带着血缘牵绊、在传统几千年孝道绑架下的亲情,即使受了伤,也只能带着破碎的骨血一并吞下。想要挣脱时,总被一句“我养你这么大,你翅膀硬了”而活生生从道义上被折断一翼,陷入了不孝的境地。再而男女有别,如果是个儿子,去了国外发展,那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女儿要去国外,那就是父母老了怎么办?生病作痛了你赶得回来吗?你这是抛弃父母。
孟晚是带着愧疚和不舍来跟她妈说这件事的,一路上,她在查资料,后续去了美国,如何为李英办签证,当然这些事陆湛会帮她处理好,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想抛下过李英。
“妈妈,我不想跟你吵,我就想问,您到底在介意哪件事?如果是临时去香港,只是我工作上出了问题,我辞职了,顺便去度假休息下,很匆忙的告诉你,我道歉,只是事情紧急,但没什么大事;如果是过年,我愿意回来过年,但这样没意义,除夕夜你都在外面吃饭,当然,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如果是去美国,我不是翅膀硬了,我只是在寻求更好的工作发展,我也想多挣点钱;如果是怕我出去这段时间您出了事我一下子回不来,我已经拜托好了表哥让他随时来照应你,钱的话我会给他,你这里出了事,我会随时坐飞机回来;如果是你的养老问题,我不会放下你不管,我在哪,你就在哪。”
孟晚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汤,等待李英消化完,再问,“所以,你到底在介意哪件事?”
李英觉得荒谬至极,“孟晚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你突然要走,说自己工作出了事,还不告诉我什么事,还突然要去美国工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个当妈的,能不担心吗?你为什么觉得你自己这么理所当然,而不应该跟我讨论,征求我的意见吗?”
又来了,看到李英职业病发作,来跟她上课,她就很累。就算平日里父母相处再融洽,他们骨子里都有上下有别的不可忤逆感,用感情的糖衣炮弹包裹着,不会让人感到被关心的温暖,而是父母的权威不可挑战。
“妈妈,我道歉,现在这么突然是我的错。我道完歉,能不能先省略你漫长的原谅我的过程,直接跨到,我们现在怎么来解决这件事。”
李英脸彻底僵了,“你就这么不耐烦的态度跟我讲话?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孟晚长得很漂亮,她要走了点弯路,李英脑袋里已经幻想了一出法制栏目里的高官情妇借道香港逃至国外的新闻了,但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只会敲电脑、连话都懒得多说的女儿没这个能耐,她哪有长袖善舞的本事?
都已经瞒李英瞒了两年了,孟晚自然是不会说的,她看着李英,以不得不说的纠结模样解释,“公司业务有合规性问题,虽然没有经我手,但就怕万一殃及了池鱼。我辞职了,为了风险期间,我先去香港躲一躲。至于去美国,想着多挣点钱,以后回国后工作经历也更好看些。”
李英很较真,“那你到底有没有违法?这算不算畏罪潜逃?”
孟晚摇头,“我咨询过了律师,完全没有,但只是保险起见而已。妈,这件事你要低调,我要走的消息你也别传出去。”
李英点头,她已经被孟晚吓得自动带入到了帮女儿出逃的角色中,“那我怎么联系你?你手机还能用吗?会不会被监控到?”
“妈,我都说了,只是保险起见,只有1%概率的事。况且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想着辞职休个长假,彻底休息下。”
“你一个人在香港,安全吗?”李英还是不放心。
“我有大学同学在那工作的,我有事可以找她。”
李英又问了一大堆,孟晚花了一整个下午在回答她的疑问,安抚她的情绪,跟她说自己也只不过是暂时换了个城市生活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总算是在傍晚时放了她,孟晚要走时,李英还很惊讶,问她为什么这么急,一天来回,孟晚说,明天还有最后的工作交接。
孟晚买了票,上了车,告诉了陆湛到站时间点。
在回程的路上,孟晚看着窗外发呆,想了很多,关于李英,她只觉得,人性与亲情的幽微处难以细想。
比如,今天李英再担心她,都把她当成是逃难了,走之前,一分钱都没有给她。
李英早已默认了她赚的很多,她这些年,自从毕业起第二年,就往李英手里交钱。上上次回来,李英说这个钱要给她在江城买房。
上次回来,李英有了对象,谈钱就要伤感情了。
这次回来,连钱的事都不说了。
孟晚在想,李英到底知不知道,她跟陆湛的事,有没有察觉到,她在感情上、生活状态上的异常。
陆湛很宠她,在大学里时,就已经给她买了她的第一个贵价包,那是他还很低调,也只是买了个叁宅一生的手拎包,当时她觉得挺能装的,电脑和书都能塞进去。
毕业后,固然她工作辛苦自己赚钱,但陆湛给她买各种奢侈品包,她也没拒绝,也不觉得背个超过月薪的包有什么问题,反正也没人敢当面骂她。
李英是小学老师,她学校里背名牌包的同事们多了去了,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包,要多少钱一只。
李英只在孟晚第一次背了个neverfull,里面塞了满满的衣服回来时,把包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下,说了一句,还不错,不过别太追求大牌,
当时孟晚没当回事,因为一只neverfull,她完全负担得起。
此时孟晚却觉得,一个母亲,会这样不细心吗?就算李英不认识首饰与衣服品牌,她每次回家,背的都是不同奢侈品牌的包包,难道她看不出来吗?问也没有问一句。
这些年孟晚每个月给李英打的钱并不少,比她老家的城市平均工资都要高,过年给李英的红包也都很大。
孟晚在外工作这么些年,自从搬进陆湛给她买的房子里后,她跟李英视频时,就再也没有主动给李英看过“出租屋”的全貌。
后来这两年,孟晚不提一句感情生活,李英也似乎非常“知趣”地不过问,问了也只是提一两句。
手机震动,孟晚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是陆湛发来的消息:夜宵吃什么?
她笑了笑,算了,有些事,她不该多想,当个傻子比较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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