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我满脑子都是祁遇那个玩味的笑容,他手中拿着的似乎不是我的内裤而是把柄,他知道我昨晚边念着祁遇祁遇边沉溺于自慰的欢愉,发觉了我的心思。
怪不得。
街景在眼前倒退,我撩了把头发——怪不得他早上那么主动撩拨。
「哼……」
车窗上映出我无奈的笑容,他的陷阱,我掉进去了。
摆件娃娃的脑袋一下一下摇着,月牙弯儿般的笑容不可爱不甜蜜,柠檬味的车载香氛单方面加剧了安静到窒息的氛围。
后视镜里周睿眼神飘忽,时不时看我一眼,我能感受到他想说话又不敢说。
「去哪?」
「啊?哦,丽格商场。」想必我淡淡如往常的语调叫他松了口气,知道我并未生气,周睿打开了话匣子,把今日他安排的行程和我说了一遍。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听,时不时嗯一声,空调风从缝隙里一直吹到我脸上,灌入鼻腔,像卷进了薄荷风,我抬手把叶片别到了其他地方。
「对了,你弟弟今天是一个人在家?」
想起祁遇,我心里柔软,「嗯。」
「他什么时候开学?」
「不知道,估计快了。」
我与祁遇很多年没有见,电话也很少打,这次他要回国还是从我爸那里听说的。
「为什么住我这里?」当时我是这么问的。
「你这里不是离大学近吗?条件也好,而且我和他爸都老交情了——放心只是暂住,开学了祁遇就要住留学生宿舍去了,不会打扰很久。」
他支支吾吾,又说:「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怎么回家,我也不太放心,他这次来刚好帮我照看你,我……」
我知道他要借题发挥,当即挂断电话。
回忆到这里,变得苦涩,我爸的声音似在耳边回荡,我皱起眉头不再说话了。
*
在车库停好车,我们坐着自动扶梯进入商场已经过了十一点,饭点的时候稍有口碑的餐厅门口都是大排长龙,周睿说他打电话给店家时,位子已经被订满了。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新白鹿拉了张票。其实我本没有多少逛街的兴致,但干等着无聊只好到附近的化妆品专柜看看。
这里混杂着许多比较火热的平价品牌,我挑了一只intoyou的G03号唇蜜,涂在手背上是淡淡的橘粉调柿子色,适合纯欲风,但我本身唇色偏红,又被小鬼咬了,一上嘴就像涂了一层润唇膏,并不显色。
我把它放回原位,绕到对面又挑了一支colorkey的R702,我依稀记得这支品牌方给我寄过,当时试色就很喜欢,如今上嘴,镜面唇釉在店内的灯光下闪耀着。
枣泥色太重,适合秋冬,不怎么适合夏季,可我越看越喜欢,这颜色类似月色下的红酒,雨打的玫瑰,像光线不明的房间内,祁遇沾着水渍的唇。
他的舌……
夜色撩人。
我下意识抿住嘴,摩挲着管身。
「不买吗?」
睫毛一颤,周睿开口把我带回现实,「不用,我有。」
我将唇釉放回去,离开店里。
*
早上祁遇的早餐我一口未吃,他会怎么处理?会倒掉吗?还是一个人吃两份?一个人,他一个人在家……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不知不觉间,面前的冰激凌烤布蕾被我一勺一勺吃进肚里,嘴里的还未完全咽下,我又喂了自己一口,含含糊糊说:「偶尔也会吃。」
可我吃进嘴里的不是食物,是遗憾,是弥补。
一勺一勺,胃里又涨又满,堵到心口。
吃过饭,周睿带我去看电影,一部爱情片,演到高潮处,男女主人公激烈地拥吻在一起,周睿握住我搭在扶手上的手,他的掌心又湿又热,叫我的心里又黏又腻。
手自然从他那里离开,我站起身,说要上厕所。
来到卫生间,我掏出手机给对接写真的HR发了条消息,关于解约,等了一会儿,对方暂时没回,估计在忙。
我困在逼仄的隔间里,时间的分秒流逝都是如此清晰,因而等待被无限拉长。
我讨厌烟味,自己当然从来不抽,但我也知道香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疏解心情。心在烧灼,折磨我的恐怕不是尼古丁,而是罂粟,是海洛因。
过了一会儿,HR发来消息说解约是要违约金的,我看过合同当然知道,而且这次解约和公司没有关系,我要一个人赔偿全款。
我没有犹豫,回过去:「我知道。」
我又在卫生间呆了一会儿才回去,周睿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淡淡地说:「肚子疼。」
看完电影,他又带我去逛街,我已然厌烦,拉着他进了一家奢侈男装,从头到脚给他置办了一身,结账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问:「你真要买?」
我似笑非笑,「以前不都这样吗?」
他一时语塞,出了店门,低声问我,「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这么多钱?」
「广告接得多。」我轻描淡写,也不管他信不信。
吃过晚饭,他又要提议去哪里哪里逛街,我说我累了。
「那去我那儿?你弟弟在不方便。」
我坐在副驾驶,前方有车驶来,白色的车灯晃过我的眼睛,叫我眉心酸胀,我吐出两个字:「回家。」
车灯渐渐远去消失不见,我想复归的黑暗一定遮挡住了我阴沉的脸,不然周睿不会一脸兴奋。
夜已经到来,橙黄的路灯亮起,白色的杆柱整整齐齐地延伸至远方,似在指引,夜旅人不孤单,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潇洒地逃离着什么。
*
玫瑰公馆。
「停车。」我解下安全带。
「这是小区门口啊,不进去吗——还是你想在这里?」周睿说着就要朝我扑过来,我靠在门板上挡住他。
「周睿,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厌了。」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看着我突然低头笑了,「陈昕,你什么意思?要和我分手?」
「嗯。」
他靠回椅背上,摸了把脸,点点头,嘴里念着:「分手,分手……」
周睿的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方向盘,「他们都说,爱情在你陈昕的眼中不过是一块路边的泥巴,可以随手捡随手扔,不值钱——可我不信啊。」
我笑:「那你现在信了吗?」
他愣了愣,看着我,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我甚至看见了泪花,「不信。」他说。
我仍是笑,垂下眼眸,说:「周睿,这个时候就别把自己标榜得这么高尚了——当初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想借着我的名气炒CP不是吗?嗯?如今你目的达到了,最近粉丝不是越来越多了吗?嗯?怎么?现在舍不得放掉我这块肥肉了?哦——我知道了。」
我摸着他的脸,撩过他的发丝,「你怕粉丝知道我们分手了会影响到你,怕被舆论抨击,可是你别忘了,我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我和你的关系,是公司和你在明里暗里地营销,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当初你听我的不那么张扬,公司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唱独角戏,如今分开了你也不至于太糟糕,只说是一场误会,工作需要而已,把责任推给公司不就好了,不是吗?嗯?」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说对了吗?」
他的面具早在我开口之后就开始龟裂,听我这么问他,周睿眼神躲闪。
「我想我应该说对了。」我拉开门,「对了——写真我已经取消了,放心,虽然当初是你提的,但名字是我签的,违约金不需要你赔。」
「哐——」门关上了。
「陈昕……陈昕——」
背后周睿在喊我,我听见他解开安全带,开门关门,脚步沉重。
「陈昕!」他一把抓住我,把我掰过来,双目赤红地看着我,「你,你不能这样,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我目的不纯,你说的我也都想过,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你,非常喜欢,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放手。」
「别离开我!」他手上的力气加重,我不管不顾地挣脱着。
「放手,放手!」
「你不能……别离开我……」
「放、放手!保安!保安!」
其实保安一直站在半开的门后观望,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听我这么喊,他们终于赶过来把周睿从我身上拉开。
我踉跄几步,额头冒汗,手臂上被生生抓出几条红印子,不管周睿的嘶吼与狼狈转身离去。
「陈昕!你他妈不能这样!」
「陈昕!」
我停下脚步,刚好站在路灯下,一只黑猫从草丛里窜出来落在我面前,张嘴喵叫,它的眼睛很美很亮,但我什么也看不出,它为什么朝我叫呢?想要什么呢?食物?饿了吗?孤独?想和我回家吗?
我听不懂。
「你会后悔的!」周睿嘶吼道,那么响,撕心裂肺,好像超越了人的范畴,似用尽了所有力气,惊起一片飞鸟。
后悔吗?我已经有太多后悔的事情,有因必有果,当下的选择势必会影响未来,但未来谁知道?
未来,多长是未来?一秒?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如果我为了这么个没有丈量单位,虚幻摸不着的东西,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活在别扭委屈中,那我一定会在未来到来之前先被痛苦折磨得土崩瓦解,腐烂在泥里。
黑猫又朝我喵喵叫了几声,然后没再看我,摇着尾巴,不知去向何方。
我往前走,走我熟悉的回家路,周睿的喊骂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我抖开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一如昨天我领祁遇回家时那般,但此刻没有怪味,没有讨厌的人。
可是那么安静,安静到叫我不安。
「祁遇。」我拖鞋都没穿就推开门往里走,「祁——」
「姐姐。」
祁遇从身后把我抱住。
原来他躲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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