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宋醉送点吃的。许夫人让助理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年前我看他瘦得跟个小可怜一样。
白问秋背对着许夫人站着,她望着白问秋嘀咕:怎么还长高了呢?
边上的许宁尴尬开口:这是问秋。
许夫人的脸色立马变了,在别墅里四处打量也没见到宋醉的踪影:宋醉那孩子呢?
我不是去天元实习了吗?许宁搂着许夫人的肩在沙发上坐下,怕没时间照顾他,就把他送去了我小叔那儿。
你照顾他吃了还是穿了,这么多仆人还照顾不了一个人?许夫人半点没给许宁留面子。
许宁的脸上比火烧好不了多少,许父看了白问秋一眼,无奈对着许夫人说:有客人在少说两句吧。
许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爸妈年纪大了怕冷大半时间都在南边的粤城住,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本来他爸还担心公司运营,但他爸显然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退休后公司业绩反而大增他便失望地留在粤城养老。
伯父伯母好。
白问秋走过来端茶。
许夫人没接白问秋的茶,身体侧往许宁的方向:哪有客人给主人端茶的道理。
白问秋闻言礼貌的笑意消失了一秒,却依然保持着端庄姿态,许父接茶缓解了空气里的尴尬。
许父推了推许夫人的胳膊,许夫人的眼神扫过白问秋依然如故的脸接过了茶。
许夫人喝了口茶,要说白问秋家世好教养好学历高没人不喜欢他,但许夫人就是莫名不喜欢。
许家刚来沪市时还没透露同贺山亭的关系,许宁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白问秋,白问秋从来不正眼看许宁,每次来房子小住都是许宁千恳万请。
许宁喜欢就罢了,但当许宁在西南出事后白问秋电话都没打过一个,他们求到贺山亭头上后两家的关系才公之于众。
当天夜里白问秋打电话过来问许宁的伤势,她见不得这样的作派,没把这通电话告诉许宁。
许夫人放下杯子对许宁开口:今天把宋醉接回来听见没有?当初你在西南可是宋醉把你一步步背回来的。
虽然宋醉出身贫苦但踏实听话,比白问秋更适合许宁,可惜许宁还跟白问秋不清不楚。
许宁没吱声,他当初把宋醉带过来只是一时兴起,不明白为什么要他负责任,他认识的人里每天换人交往的也不是没有,他都可以说是洁身自好了。
图清净把宋醉扔到一边,你这样做别人还怎么看我许家,你这是在给你小叔丢面子。许夫人开口。
听到提及贺山亭不善言辞的许父也开口了:你小叔什么地位的人还要替你照顾小男友,你不去接我去替你接。
白问秋看着许宁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在许家父母的压力下许宁只好妥协:我去还不行吗?
*
另一边的宋醉打了哈欠,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说自己,他额头上的青色还没褪下。
夜里他边敷着冰袋边做试卷试图冷静,没有□□的指点他根本不会讨好贺山亭,不他就不该买那本书。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许宁久违的声音:别给我小叔添麻烦了,收拾下东西搬回来住吧。
许宁以为宋醉会感动答应,能让搬回来是多大的荣幸,谁知听到少年犹豫问:是许宁本人在说话吗?
他差点被噎住,不过可以想象对面高兴得语无伦次了,他简短提了句:我爸妈来沪市了。
话音落下宋醉不奇怪了,许宁爸妈对他一直不错,让他回去肯定也是他们的主意。
说完许宁挂了电话,少年坐在椅子上收起变温的冰袋,他感念许家爸妈对他的关心,不过并不是很想收拾东西回去。
许家别墅是在安静的郊区不错,但里面的佣人抵五百只鸭子,每天在背后吵得他头疼。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看到许宁白问秋成天亲来亲去,有时间亲热练托福不好吗?
话虽如此他慢吞吞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比来时多了不少,花了两个小时才把东西塞进行李箱及随身的书包。
他背着书包抱着宋天天走到了房间门口,方助理下班回家了,他准备好好跟贺山亭告别。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像小麻雀般在房间门口沉默踱步,就是没能说半个字。
宋醉看了下时间怕许宁等得着急,对着卧室里的贺山亭开口:贺先生我今天要走了。
虽然这段时间过得挺开心的,每天在安静的房间里学习,不过对于对方来说是打扰吧。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勇气,捏着行李箱的手在细微出汗,他鬼使神差问:我能最后见您一面吗?
房间里贺山亭坐在椅子上处理公务不以为意,不相信门口那只没人要的小狐狸真的会走,只是趴在腿边用勾人的尾巴撒娇。
门还是没开。
看来没机会见到贺山亭的面了,少年的口袋里永远会装粒瑞士糖,他把瑞士糖放在房间门口轻轻拉着箱子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贺山亭伫立在门边如同在等待什么,直至他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客房里,连桌上的书都不见了。
是真的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难得告假休息的方助理是被电话吵醒的,看清屏幕上贺山亭的名字他瞬间清醒:公司出什么大事了?
贺山亭对电话不能说厌恶但没什么好感,适合活在电报通讯的上世纪,平时难得给他打电话。
谁知他听见男人平淡的一句:宋醉突然走了。
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方助理心想这太正常了,少年明摆着想亲近贺山亭,衣服旧了都舍不得换却变着花样送礼物。
但贺山亭始终不为所动,是个人都心冷,当然这话他不敢对着贺山亭说。
方助理按下免提打开短信,看到宋醉发来的短信眼里露出惊讶。
我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许宁今天接他回去了。他由衷地为少年感到高兴,这下他可以开开心心呆在许宁身边了。
男人面无表情准备挂断电话,下一秒方助理念念不舍的话传来。
他说很感谢这段时间我的照顾,还让我跟您说有什么打扰到您的地方很抱歉。
听到最后一句话,贺山亭看不出情绪地拾起地上那粒孤零零的瑞士糖,往日藏不住喧闹的客房没有任何声音,他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又似乎太安静了。
*
宋醉拖着行李箱走出贺家公馆的大门,许宁坐在车上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一个劲儿催促:快点儿。
他单手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坐上车,许宁坐在前面转过头命令般嘱咐:待会儿回去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我明白。
宋醉知道是说他为什么搬出去住的原因,如果许夫人知道是白问秋的原因肯定会不高兴。
他抱着宋天天坐在后面,揉了揉还有点青的额头,这伤今天是好不了了。
他坐在车窗边朝外望去,路上的景色同他来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种了行景观太阳花,没有太阳正在垂头丧脑地休憩。
车抵达灯火通明的许家别墅,他拖着行李箱跟许宁走进去,进去的那一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他以为大家看的是怀里的宋天天,郑重其事介绍:这是宋天天,是只两个月零十七天的德文猫。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没有人对他养的猫感兴趣,只是一个劲盯着他青色的伤痕窃窃私语。
少年的皮肤本就白皙得像纸片,头咚在墙上的碰伤显得触目惊心,如同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伤。
许夫人眼里闪烁着隐隐约约的泪花,走过来摸着他额头说:孩子你住过去受苦了。
事关贺先生的名誉,宋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贺先生没有打我。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空气安静了,投向他的眼神原本只是猜测变为了原来如此的笃定。
他在那边肯定吃不饱穿不暖吧,做错事还要挨打,看额头青的。
贺先生果然比传言里还难以接近,这都下得去手,还好我不用去贺家工作。
真是个小可怜。
宋醉:
他认为这个误解不能怪他,只能怪贺山亭的风评太不好了,庆幸的是以后也没见面的机会了。
许夫人的语气更怜爱了:别说了我们都明白,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自己忍着。
先让孩子吃饭。
看报纸的许父出声。
她拉着少年走到饭厅走下,餐桌上是预备好的接风宴:一路上饿了吧,快趁热吃。
宋醉在椅子上坐下,许夫人温声劝诫:你性子别太软了,许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你不好你可以打我们的电话。
他听话嗯了声。
许夫人看着这样的宋醉无奈叹了口气,别人挤破脑袋想进许家,少年对自己的未来似乎压根没考虑过。
在她想来宋醉最好的未来便是同许宁结婚在家操持,她望着少年问:六月份的高考分数出来了吗?
少年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应该是为了考上许宁的学校拉近两人关系,默默在后面追赶许宁的脚步。
许夫人清楚少年初中的成绩,能来沪市上高中都是托的朋友,她问这话时没抱什么期待。
果不其然少年表情不太好:语文只考了七十分。
好了我大概清楚了。许夫人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连语文都只考七十分其他科目更不用说,那你报了什么学校呢?
许宁当初考了四百五十七分,宋醉这个成绩考不上沪市文法学院,只能看看沪市最差的学校了。
沪大。
当宋醉的声音落下整个饭厅都安静了,连楼梯上的许宁都侧目:你知道沪大要六百多分才能上吗?这可是沪市最好的学校。
宋醉安静闭上嘴,没说自己其他六门科目接近满分,总分六百六十五分。
沪大有国内最好的物理系,理论上这个成绩考沪大物理系没问题,可以防万一没录取上,考完便开始准备出国的语言考试。
他摸了摸衣服下的旧玉坠,希望能在九月份拿到份名校通知书。
许宁眼里透出不屑,许宁走上二楼后许夫人给少年夹菜安慰:就当今年试个水。
白问秋则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许宁走到门边,原本不屑的神情变成了关切:你真的要搬走吗?
不走还能怎么办?
白问秋望着楼下的许夫人递给宋醉大包小包的东西,清楚许夫人不会喜欢自己。
他看不上许家这股小家子气,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不说,把垃圾箱里的东西当作宝。
他连跟宋醉这种底层人在同一个空间都受不了,白问秋把自己的东西装进箱子。
许宁忙帮白问秋提着箱子下楼,唯恐白问秋累着半点儿,跟之前在车上的不动如钟判若两人。
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
当宋醉吃完饭走到客厅坐下,仰头看到的便是许宁和白问秋手牵在一起,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般挨着对方厮磨。
白问秋的手轻轻扣在了许宁的衣服上,两个人在楼梯边站住不动了,从他的角度看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醉硬生生把脖子扭了回来,他一向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为了避免两人发出什么公众不宜的声音,他还特意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
好巧不巧电视上在播国民剧,小三的手搭在男主的胳膊上说: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宋醉:
在角色话音落下刹那间他清楚地听到嘭咚地一声,问秋如同受到莫大侮辱脸色变得通红,从许宁手上夺过行李箱走出门。
许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年默默用吸管喝着杯里的酸奶消食。
*
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不知道会住多久他连行李箱都没打开,虽然许夫人对自己很好但他明白住不长了。
他从包里拿出书复习托福,门外传来高高低低的议论,他连声部都分得出来。
许宁走了他怎么不追出去,是我的话肯定追出去拉住许宁。
他那身体风一吹就倒能拉住谁,只能坐在房间里默默难过,说不定还在偷偷抹眼泪。
许夫人在的时候都这样,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们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没学历出去能干什么?
宋醉用耳塞堵住耳朵依然能听见议论声,打扫完楼道的金明呵斥了在门外议论的佣人。
金明打开门走进来,随意地拿起许夫人送少年的粤城点心,边吃点心边翻他的东西:你没从贺家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宋醉把打呼噜睡觉的宋天天拎到金明面前,金明撇了撇嘴说:就带回来只花钱的猫。
同在别墅里工作的老人不一样,二十出头的金明向往着上流社会的生活:你说贺家是什么样的?
安静。
宋醉十分怀念在贺家时的清净,或许是距离产生美,连冷漠的贺山亭在他心里都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你吹吧。金明显然不信,有哪家的佣人不在一起说话的?那成天得多闷。
他没有反驳金明的话,只是低头做着今天的,从窗外望去是看不到边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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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的董事会上陈明开始出声:我认为泰国的项目会是今年投资回报率最高的项目,不能因为某人的喜好而搁置。
这话的矛头直接指向贺山亭,在座的股东向陈明投去钦佩的目光,毕竟贺山亭一言堂的时间太久了,反对贺山亭无疑需要勇气。
坐在主席位上的贺山亭合上文件,郑秘书原以为会驳斥,然而男人轻易开口:你们同意就好。
听到贺山亭的话会议室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吱声,唯恐在钓人上钩,连陈明都迟疑着不敢下一步行动。
过了好长的一阵陈明拄起拐杖站起来:项目的资料大家都看过,如果没有人反对这个项目便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