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只要一颗火星。
图瓦什破泣而笑,听见神在他耳边低语,以光携他双手。
“这条路!”
他忍住亲吻他的冲动,攥过他扣在己腰间的手,头也不回地带他扎进幽暗的地牢深处。
神谕从未有声,只借人。
他部落曾经的女巫如是说。
他脑内狂风作响,握住他失而复得的爱人的手心湿滑,呼吸夹杂着咽也咽不的笑。
是真的。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略一停步,重又握紧他滑落小半的手掌,瞥见他的爱人眉头紧皱,好不认真;他却再度奔跑起来,目视前方,带他在迷宫一样的地牢内乱窜,从左拐到右,绕一个弯又直线前冲,眉间皱也皱不起来。
成群的火把跟在他身后,仿佛一头张开血盆大的兽。
他听见霍临哼哧的喘气声,也听见己的。
他太开心了。
他身体里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让他不知疲惫地循着记忆里的地图为他找一条生路。
地牢只有一道入,深处却有一道暗门连着后山皇陵。这扇暗门连皇帝也不知晓,是当年修建皇陵的工匠为了躲过完工后被屠封的死局而秘密留的生门。武襄怀将地图交给他那夜,怕他外族人不懂这些机巧,特地讲给他听了。
他带霍临闯入一条死胡,火焰兽庞大的阴影嗅着血腥步步紧追,就在一个转弯之外。
“这没路啊。”
霍临刚气喘吁吁道,便被突厥人整个捆在怀里,往后猛地一撞。
你直接撞墙。
武襄怀捂着额角,点在地图上那划了个叉的地方,颇感头痛。
以前建这机关的工匠怕用地砖、墙砖作为开关会被疑心重的皇帝察觉,直接用的最原始的方法。这死墙中心包着一根轴,上接面有对环扣齿轮,施力到了一定程度才会旋转。他都是几人合抱去撞,你一个人撞,用力!多大力?吃奶的力!
有人作垫,霍临也被撞得懵了一瞬,脚失重,心脏浮在半空,天旋地转,骤然往前扑倒,火光消失,一片漆黑。
他压在图瓦什身上,没听见他声音,急忙摸他鼻息,却被他拉扯着拥抱住,吻上嘴唇。
两人都还在剧烈地喘气,吻也断断续续。
霍临抬头,要让他别闹,突厥人却全然领会不到他是在逃命,见他起身便追上去,尖勾到了他鼻尖,笑一声,把他压在坑道凹凸不平的土墙上,咬开他双唇,轻声:
“嘘——”
继续纠缠他叶。
石墙颇为厚重,也不知是什机巧,旋转归位半分声响也无,让他两个像是一对鬼魂一样就这消失在只有一个入的地牢内。
霍槐亲跟在搜寻的狱守队尾,见前面火光散开,各个分叉都守着两个人,没再动静,心奇怪,提踵进道,便见血迹停止在一面死胡尽头的墙上,炸裂成瀑,诡异骇人。
他左右环顾,视线回到那面墙上,令:
“给朕找!两个活人还飞了不成!带狗来!”
年的声音在石墙后显得闷而渺远,反而是他紧促的呼吸和亲吻的水声在霍临耳中
更为响亮。
“图,唔——”
他刚说一个字,伸尖,便被他虏去,带进嘴里,缠住不放。
图瓦什旋着脑袋,更凑向他,鼻尖戳进他的脸颊,怎吻也吻不够。
他知道要跑的,逃得越快越好,霍临就在他怀里,手臂搭在他腰侧,呼吸就吹拂在他唇上,他忍不住。
墙外似乎又来了批士兵,走动间有刀鞘碰上盔甲的铿锵声,在这狭窄的廊道内处搜寻,每一步都像是永不停歇的时刻在急声催人。
他最后揉过他面,放过他,头抵在他额头,虚声说:
“我爱你。”
咧嘴笑着。这三个字太浅,他不知道还有什语言将他此刻的心情倾泻得分毫不剩。
“我爱你。”
他只好又说了一遍。
此刻无法言喻。霍临一手握在他颈后,垂眼,叹道:
“走吧。”
终究是他做了选择。
那便无论如何、刀山火海,都受着。
图瓦什拉他起来,在这坑道中向前奔跑。
路只有一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临到头时两人都有些精疲力竭。
霍临一路都闻着血腥味,目不视物,也不是着急的时候,便一直压着没问,这停来,手心与后背火辣辣的痛感倏忽清晰起来,图瓦什如何,想而知。
图瓦什贴耳在石墙上听了数息,确认安全后便后退几步,屏了息作势要撞,霍临赶忙将他扯住。
“一起来。你身上有伤。”
刚才什都不说就直接抱着他用后背撞墙,没扯裂就是万幸。还想故技重施?
背上是疼的,听他关心,一点都不疼了。图瓦什牵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道:
“好。”
带他往前走回石墙前,把他的手按在一处,
“撞这里。”
霍临与他后退。
“我从三数到一,一起撞。”
“三,二,一,走!”
石墙骤然翻转,两个人掉来,往前滑行一段。
肩头和一侧后背像是碎了一样。霍临单臂从地上撑起来,倒嘶凉气,撞墙的那边手臂没了知觉。天知道这突厥人刚才是怎一个人就撞开的,背上真没扯裂?
他瞥见石墙转回原样,身旁人却趴在地上没有动静,急忙扶上他身体,想看他如何,这才意识到这石室内有光,警觉之立刻去看,没有外人,只有石棺之上的一碟火烛。
图瓦什吟一声,回握住他的手,勉强笑道:
“我没事。”
爬起来,带他去对角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那里放着一个包裹、一个水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霍临哑然,片刻之后又失笑。不是这些,还有什?图瓦什似乎是只身一人上的京,马进不了墓宫,千里走单骑,也带不了什了。
“我看看你背上。”
霍临心颤地碰上他后背斗篷的一道血渍,生怕看到面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你的手。”
图瓦什扯血迹斑斑的斗篷,用牙撕裂,取干净的布条,打开包袱,翻一个小银
瓶。
“我没事。”
刚碰上他拇指便被他一把抽走,握在腰侧,要让他转身。
突厥人斗篷面是一层厚厚的虎皮,腰腹处有两处割裂,渗血来。
霍临红眼,执拗道:
“给我看你的背!”
图瓦什不转身,扣他手腕,用斗篷略脏污的那块小心擦干血液,怜惜地吻他完好的指背。
“给你看。你的手动不了,看了也没有用,先上药。”
他说的在理,霍临却仍旧怒不遏,心头一股火无处发泄,只好瞪他。
图瓦什将他的手掌展平,拔银瓶的小,对着他掌心的刀倒药粉,感受到汉人抽动了一,眉头皱了,轻笑:
“有点疼。很快会好。”
将布条压在上面,用力缠紧,系成结。
“到你了。”
霍临按他坐,上手就扯他那块卷身毛皮,没找到系绳,扯两没扯来,倒是把突厥人惹得又低声笑来,己摸去腰侧解开结扣,调侃他:
“你好白痴。”
忽然贴上他面庞,吻他唇面,幽声道:
“你不会脱我衣服,以后怎办?”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汉人怒视他,脸上红了一片。
他毛皮之是两层雪白的厚绸衣,左侧腹旁一道略长的切,右腹有一道短小的,血色蔓延,格外触目惊心。霍临不敢去看他后背,喉咙哽咽了。
他不值得他为他这做。
他解他右腰的绳结,脱他的上衣,指尖碰到皮肤,暖意萦绕。他冲动难抑,闭眼便吻上他双唇。
“我爱你。”
他无法割舍他。
图瓦什回吻他片刻,撤开脑袋,凝望他双眼。
“霍临,我不会死。不要担心。”
他拿起他被布条缠绕的手,放在己赤裸的胸。
“有你在,我不会死。”
热泪从眼眶滚落。
霍临匆匆抹去眼泪,让己镇定来。
“转过来,我看你后背。”
“你不要害怕。”
图瓦什安慰他,
“虎皮很厚,没有很深。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
“转过来!”
突厥人山峦似的身躯终于挪移,让他得以窥见他隐藏在阴影里的另一面。
一道狭长的切从右肩胛斜过脊椎,超一寸,将他背上繁丽的花形刺青破成两半。血湿润地在缝隙里半凝不凝,因衣服脱而撕裂粘合在伤、皮肤与布料之间的幼嫩的血块,新的血液又顺着伤流来。
霍临吸动鼻尖,不让己哭,去察看他左腰的切伤,仅在侧面,右边被刀尖扎进的,还好没捅个对穿。
“没见白骨,是不深!”
霍临骂他,眉尖撇在一起。比这更严重的伤他也见过,怎伤到这个人身上他就连碰都不敢碰了?
“你有没有针线?要缝合。”
“那是什?”
图瓦什要扭头,脸转到一半便被他吼住。
“不准动!”
“我己找。”
眼泪太碍事了。霍临捏起袖擦干净脸,弯身在他的包裹里翻找。
一套干净的布衣,一件黑色的斗篷,一把小巧的匕首,燧石,竟然就这些!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霍临恨恨地盯着他背上的伤,将那件已经没了样子的斗篷咬进齿间,撕一条条布条,打结连起来,并腿正坐,拿过他放在旁边的银瓶,道:
“过来,趴我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