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有些问题她就是问魏向前,魏向前也不一定能说清楚。
讲的时候七绕八绕的,不像是阮文这样,一说她就能听懂。
王春香又不傻,能感觉得到阮文没有半点高高在上,她竭力深入浅出的讲解让自己能够举一反三,彻底弄懂这类问题。
“当然可以。”阮文一向喜欢认真上进的学生。
她的确不喜欢祝福福,也十分厌恶魏向前,连带着那些个知青也都不待见。
但眼下这人求学的心是真诚的,那双眼睛饱含期待又透着小心翼翼。
阮文没道理拒绝。她前世的时候爹不疼妈不爱,但是中学老师给了她足够多的关爱,这也让阮文一直以感恩的心活着。
来到这个时代她总是想做点什么的,如果能帮助一两个人,那自然再好不过。
“谢谢!”王春香激动地抱着她的小本本飞奔离开。
阮秀芝就看到了个影子,“这孩子怎么走了?留下一起吃饭啊。”她特意多做了一个人的饭。
“怕吃了你家的饭,被你家文文留作业题呗。”
周建明嘴贱,又挨了一筷子,他端着煮好的地瓜往堂屋去。
也没忘了指使阮文,“你去送病号饭。”
阮文懒洋洋的收拾桌子,然后去了厨屋。
阮秀芝特别实诚,给病号做了两个鸡蛋茶补充营养。
这种鸡蛋茶做法简单,先把鸡蛋搅拌均匀放些白糖进去,然后再用滚水浇,末了滴几滴香油。
腥味去掉七八,还特别败火。最合适的病号饭。
除此之外还有骨头汤,特意生了火在小炉子上熬的,熬得汤汁奶白,都是脂肪和油。
另外还有一大碗浓稠的小米粥,再加上两块红薯,和一小碟子兔肉。
特别奢侈的一顿病号饭了,也就阮秀芝舍得,让阮文做主
跟着一起吃就是了,哪那么多臭毛病。
晚饭一一放在印着大红喜字和牡丹花的搪瓷盘上,阮文端着去西屋。
刚要腾出手来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蓟生站在屋里,借着灯光看到门外的人。
晕黄的灯光给门外的人染了一层温暖的黄,明媚又是爽朗的五官这会儿显得温柔可人,星眸里有一闪而逝的错愕,很快就又是淡定下来。
冷静的可怕。
“你怎么起来了?”
阮文仗着自己身材相对较小,从一旁钻了进去,“伤员就得好吃好喝养着,又不用你上战场,不用这么着急起来做复健。”
虽说没伤着筋骨,不过那些伤口她看着都疼,走动起来一牵扯,能不疼吗?
阮文把东西放下,“你吃完放这里就行,过会儿我来收拾,我记得你这里有麦乳精,这边有杯子和热水,自己冲泡着喝。”
伤员不说话,阮文好奇地看了眼,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不会冲麦乳精?”
谢蓟生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阮文嘿嘿一笑,巧笑嫣然,“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不会。”
谢蓟生:“……”
阮文才不相信这人的鬼话呢,这年头苦日子居多,部队里的人也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会弄?骗谁呢。
才不当伺候他呢。
堂屋饭桌上。
阮秀芝问侄女,“谢同志吃饭了吗?”
“正准备吃呢,还夸姑你手艺好呢。”阮文甜甜一笑,能喝上一口香甜浓稠的小米粥,这可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阮秀芝松了口气,“合他胃口就好。文文,你觉得谢同志怎么样啊?”
这话让正在吃饭的两个人齐刷刷的抬起头。
周建明无声的问:“妈,你想干嘛?”
阮文忽的端坐,态度十分的严肃认真,“姑,谢同志挺好的,瞧着人长得精神,个头又高,比我哥都高小半头。”
阮姑姑点头,“是啊,是个精神小伙。”
阮文被这词弄得一愣,捂着嘴笑。
“你笑什么?”阮秀芝小声问,生怕声音太大被西屋的谢同志听到。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别看谢同志身材高大,实际上有点绣花枕头,个头高有什么用,当兵的人还被人打得昏死过去,要不是我和哥遇上,这会儿都凉透了。”
阮文又不傻,还能不知道阮姑姑的意思?
退伍兵又马上去县里的公安局工作,吃公家饭前途光明,是婚嫁市场上的畅销货。
怕是回头去了县里,倒成了阮文高攀不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阮文懂,但……
不妨碍她继续黑谢同志。
“白瞎了那么一副好身板,还不如我哥呢。”
周建明深以为然,“就是。”他现在腹肌虽然不如谢同志,但潜力无穷!
阮文这欲抑先扬的手段起了作用,阮秀芝皱起了眉头,“也是啊。”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文文也还小,再在她身边待几年也好,反正不着急,慢慢选,总要给她选一个如意郎君才是。
……
晚饭后阮文拿着从厂子里借来的书去东屋,拉着周建明搞学习。
“我最不喜欢看书了,学什么学啊。”
学渣的说辞永远就这么一套,阮文翻了个白眼,“你还想当一辈子工人啊?”
“当工人不挺好的吗?”国营厂旱涝保收,比种地看老天爷脸色稳定多了。
“那万一哪天厂子没了呢?”
“怎么可能?”周建明声调拔高,“那可是国营厂!”
当时省里头花了大价钱建设的,怎么可能会没了呢?
怎么不可能?
计划经济终究会被时代所抛弃,很快就会迎来市场经济时代,到时候国营企业不如民营企业有生机活力,工厂效益不再,工人下岗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里关于周建明的结局只提了那么一句,那是祝福福后来成为时代的弄潮儿,来到王家沟忆苦思甜,村里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这个昔日在王家沟扎根多年的女知青。
期间有个疯子跑了过来,抢走了村里人准备的酒和烧鸡。
“那是谁?”祝福福问了句。
村里人回答,“周建明,自从他妹和他妈没了,整天疯疯癫癫的。”
早已成为成功人士的祝福福微微一怔,然后又是和村里人忆当年。
却绝口不提照顾周建明的事情,全然忘了当初原主是为了救她才落了水,人生彻底悲剧。
里原主自杀、姑母气死、表哥疯了。
一切的起源都是为了救女主,而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句“那是谁”。
阮文替他们不值,不知觉的眼角湿润。
周建明慌了,他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他妈和他妹。
“你别哭啊,我学习我学习还不行吗,快别哭了,让我妈看见又得打我。”
被误会了。
不过瞧着她哥慌里慌张的样子,阮文破涕为笑,“那你跟着我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
“好,考大学。”周建明顺着她话说,就当是哄孩子。
高考都停了十年了,他去考哪门子的大学?
……
周家院子不算大,谢蓟生躺在床上,能听到东屋那边传来的声音。
“沆瀣一气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你上课干嘛去了?”这是阮文的声音,透着恨其不争。
“我觉得很难啊。”委屈巴巴的,这是周建明的声音。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庭。
谢蓟生还记得那如释重负的声音“我没把他踢死”,那会儿他没了力气,本该挣扎着要他们搭救一把,可听到这声音,愣是松了口气,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才看清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
杏眼桃腮,眼里透着奸计得逞的狡邪。
用兔子肉引诱他醒来,这的确会是阮文做的事。
谢蓟生又听到了那小心赔不是的声音,“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回头肯定看词典,你放心好了。”
然后是开门关门声。
脚步声一点点走近,谢蓟生鬼使神差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这会儿站到窗边,会不会把阮文吓到?
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轻笑了下,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也闭上了眼睛。
县里的人找来,谢蓟生没跟着回去,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自有他的考虑。
一来他在部队多年对地方不够了解,在乡下能够最快的了解本地风土人情,二来不想给县里添麻烦。
他身份特殊,上面给他做工作上的安排时考量太多,反倒是不合规定,谢蓟生想着再缓缓,等新的任命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