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疤还牢牢刻在他心头呢,那是被赵司令拿皮带抽出来的,如此暴戾的脾气,又怎会轻易准许自己的儿子绝后?
严书桥并非多善于辞令的人,却回回说话都能准确无误地扎在沈惜言心窝子上,惹出百般愁绪。
沈惜言戚戚然望向天边,决心不再与严书桥这个刀子嘴掰扯这些。
严书桥不甘地踢了一脚石桌:“难怪你那天跟吞了炮仗似地挤兑我……也不知陆凤眠对赵九爷是个什么态度。”
兄弟二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会儿倒是默契十足了。
傍晚时分,陆坚石留沈惜言和严书桥用膳。
然而同严书桥通过气儿之后,沈惜言又隐约不安了起来,一颗心早就飞去了赵九爷身边,便婉言谢绝了陆部长。
他匆匆下到一楼,忽闻客厅大门吱呀一声响,四处偷闲的下人们立马跟上了发条似地突然开始张罗了起来。
“赵司令来了,快给他老人家看茶,麻利点儿,把怀炉也给烧上。”
沈惜言猛地看过去,只见一名军装配枪的勤务兵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了个揣着手的老人,皱纹爬满了他肃杀的脸。
正是赵麟祥赵司令。
沈惜言心脏飞速跳动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传闻中只手遮天的大将军本人。
而对于他来说,赵司令还有个更为重要的身份——他是赵万钧的义父。
就这愣神的工夫,二人一站一坐,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赵麟祥突然抬头盯住沈惜言,阴鸷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划过沈惜言的面部,那双眼虽枯朽混浊不再锋利,却如同带血锈的刀口,碰上了依旧让人肝儿颤。
沈惜言几乎是咬着牙才挺直脊背,屏息走出了陆公馆。
他站在微风中摊开掌心,已然全是汗水。
正文 第56章
沈惜言逃也似地坐进车里,委实把王向才吓了一跳,他探头看了看,心说外边也没洪水猛兽啊。
他瞧着脸色煞白的沈惜言道:“沈少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你快开车吧。”
沈惜言眼神直往外瞟,生怕那勤务兵又把赵司令给推出来了。
轿车驶离陆公馆,沈惜言长舒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紧张道:“方才赵司令没看到你吧?”
“原来沈少爷也碰见赵司令了,这是九爷的专车,赵司令认得。”
沈惜言才刚揣回肚里的心又吊回了嗓子眼儿。
“您且放心,我说我来替九爷取上次宴会落下的东西,没提别的。”
沈惜言怪道:“哎呀,你这人说话能别大喘气儿吗?”
“对不住,对不住。”
沈惜言扭脸看了会儿倒驰的风景,又问道:“王向才,你跟了九爷这么多年,一定知道他平时和赵司令都是如何相处的吧?”
王向才笑道:“瞧您问的,司令与九爷的父子关系,我哪儿敢随意揣度?”
正巧赶上趟儿了,沈惜言并不打算放过王向才:“那你就讲讲你能说的,他的过去,什么都行。”
“得,既然您非要听,那我就随便说两句。”王向才把车开到了平坦的宽道上,继续道,“九爷十来岁上战场,十五岁就破格做了副将,我那会儿还是九爷的通讯员,后来肩膀受枪伤,才转做司机。”
遥想当年的峥嵘岁月,王向才陷入了追忆,把战场上的险象环生侃侃道来。
与九爷曾说的那些神兵天降、势如破竹不同,未经美化的故事弥漫着血肉残肢,再联想到九爷那一身的伤痕,沈惜言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因赵万钧并非赵司令亲儿子,所以赵司令才忍心把人小小年纪就往战场上推。这话王向才不敢直说,沈惜言却听出来了。
然而,九爷的过往终究没有他,所以他永远不会知晓,他们之间究竟绕过了多少回生死边界,才走向如今的相遇。
思及于此,沈惜言冒出一身毛刺般的汗,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
“九爷是天纵奇才,战功赫赫,却将得来的功绩一半都孝敬给了赵司令,赵司令能衣锦荣归,坐上如今万人敬仰的高位,可与我们九爷分不开,别看司令部表面上是赵司令一言堂,其实多数弟兄都是同九爷出生入死来的。”
王向才为九爷马首是瞻,忠心耿耿,话中自然难掩骄傲。
“不过九爷对司令,那也真是恭敬得没话说。”
沈惜言攥紧了衣摆,沉默良久,问出了一个难言的问题:“既然如此,你说九爷最终会听赵司令的,娶陆家小姐为妻吗?”
“沈少爷,我没拿您当外人,就直说了,赵司令如今把九爷看成亲儿子,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不是那陆小姐,赵司令也会物色别的小姐来当少奶奶的。”
王向才不是坏人,平日里真心向着沈惜言,两人在车里亲热的时候也没避着他,他这番话委实说得中肯。
沈惜言不好再作他言,只能一路忧心忡忡地回到府上。
大门边的垂联旧了,几个下人正在往上刷朱红的漆,转眼的工夫便辞旧迎新了。
仆从见沈惜言下车,连忙分立两旁恭迎,直到沈惜言进了二门,依旧有人上赶着伺候,那架势,像是九爷回来了一样。
不得不说,这人心就是下.贱,自那日沈惜言发威赶走两个碎嘴子,还被九爷默许之后,宅中家仆人人自危,见到沈惜言要么好生巴结,要么绕道而行,连个正眼都不敢多瞧,更别提在背后嚼舌根了。
不过,沈惜言本人倒没察觉这些,当初赶人也不过是冲动之举。
这些天来,他一颗不安的心全扑在九爷的婚事上,这会儿更是团团郁气哽在胸口,偏偏九爷还不在家,让他急急忙忙扑了个空。
*
任凭赵万钧和陈榆林带着人千遮万掩,往城郊废机器厂里运军械的事还是被杜老七嗅到了一点味儿,赵万钧同杜老七周旋到晚上八点多,回来的时候天上悬了老大一轮明月,房中的灯已经熄了。
赵万钧轻手轻脚地靠近遮蚊虫的纱帐,见俯卧在里头的身影还在动,便知这小家伙是在装睡。
他掀开帐幔俯身问:“睡着啦?”
“我睡着了。”
赵九爷声音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