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挑眉笑,故意说:“想我?”
林语惊就很安静地蹭了一下枕头,轻轻“嗯”了一声:“想你。”
沈倦心里一软,人都快就地融化了。
她几乎不怎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这些软乎乎的话,除了不怀好意勾引他和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她从来不服软。
沈倦赛也不想比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抱着他的小姑娘揉揉亲亲哄哄。
她这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儿,他低声:“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
林语惊不想让他操心,也怕他想太多影响发挥,撑着床面坐起来,随口道:“就是今天看了个电影,男女主角虐恋情深,最后全死光了。”
沈倦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人往床上靠,一笑:“林语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时候?”
林语惊眨眨眼:“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月考,不吃中饭,跟我说你复习得太投入忘了那会儿,”沈倦说,“跟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语惊想起来,那次孟伟国突然来学校找她,她吓得不行,还放了沈倦鸽子。
她笑了起来:“不是,沈同学,这事儿你记到现在的吗?”
“怎么不记,气得我一下午气儿都不顺,老子这辈子头一回关心一姑娘,还天天随口就糊弄我。”
林语惊笑着倒在床上。
他这么一提,高中时候那几个月的事儿全都一桩桩一件件刷过脑袋,林语惊倒在枕头里和他聊天儿,以前的事儿一件一件提起来,开头都是“你记不记得”。
沈倦当然都记得,没问她怎么忽然开始回忆起来这些,安静听她说,偶尔插两句。
她头埋在枕头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带上了鼻音,间隔时间也变长,低声叫他:“沈倦。”
“嗯?”
“我做错了,如果我那时候再勇敢一点儿,再多相信你一点儿就好了,”林语惊迷迷糊糊地说,“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就可以陪着你……”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得错,觉得自己应该对彼此更好一点儿。
沈倦愣了愣。
他想起之前那条信息,隐约察觉出来了她不对劲儿的方向,他眯了下眼:“林语惊,你是不是——”
“啪嗒”一声,手机斜歪着往旁边歪了歪。
林语惊睡着了,她枕着的是他的枕头,手机靠着自己的枕边儿就那么斜斜立在那,屏幕里小姑娘睡颜安静,闭着眼,隐约似乎能够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沈倦就这么听着看着她,好半天都不舍得挂了视频。
他抬手,指尖落在屏幕里的人眉梢眼角上,划着屏幕缓慢勾勒了一圈儿,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晚安,宝贝儿。”
倒了个时差,第二天枪械试调,然后正式开始赛前训练。
隔天第一场比赛。
射击在国内其实没什么人关注,比起其它项目人气非常低了,尤其是加了“大学生”三个字以后,何松南在走之前说听着像个国际青年友谊交流赛。
意思就是看不出什么含金量,这比赛的存在不是搞运动竞技的都没什么人知道。
沈倦不在意这个,他目标也不在这儿,这次本来也就是来试试水,看看他这几个月的复建做得怎么样,顺便刷刷成绩。
他看着的是九月的世锦赛。
沈倦的比赛在第三天,分两部分,资格赛和决赛。资格赛没什么难度,决赛取资格赛的前六名,全部4秒射击,末位淘汰制,以命中和脱靶计分,命中计1分,脱靶0分。
从第四组结束开始,积分最低的一个人淘汰,之后每组淘汰一个人。
到第八组,只剩下沈倦和一个俄罗斯男孩儿。
决赛的站位是按照资格赛排名来站的,俄罗斯男孩儿在第三,他长了张娃娃脸,碧绿的漂亮眼睛,侧头看了一眼。
沈倦面无表情站在左起第一位,身上穿着中国代表队的运动服,单手插在裤袋里,下颚线条绷,唇角微抿着。
看起来冷酷而无情,光从气势上就足够让对手感受到压力了。
沈倦此时的总积分是30分,排在第一位,绿眼睛27分。
容怀坐在后面观众看台上,一脸兴奋地拍着朱师姐的大腿,压低了声音喜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了只要我师哥在金牌就没有别人的份!”
朱师姐被他拍得腿疼,一边狂点头一边安抚着小朋友,她是真的不明白,容怀平时看着挺高冷一小正太,怎么一涉及到沈倦,就像个失心疯一样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金牌金牌。”朱师姐哄着他说。
绿眼睛现在和沈倦差了3分,也就是说第八组除非沈倦三枪脱靶,不然他想不拿个金牌都不行。
而这个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沈倦比赛时的状态比训练要稳得多。
朱师姐啧了两声,手机往上抬了抬,给了冷酷无情的神射手一个特写,发给林语惊。
林语惊远在万里之外,捧着笔记本咬着手指看直播。
镜头刚好对着沈倦一点一点推进。
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在镜头里就显得格外明显,他身上的少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寸一寸褪去,男人背脊挺拔笔直,肩膀宽阔,她看见他垂着头,握着枪的手指习惯性微翘了翘,而后忽然顿了下。
沈倦回过头来,远远望向镜头的方向。
安静看了几秒后,他忽而勾了勾唇角,懒洋洋笑着从口袋里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轻轻点了下眉梢,而后指尖向上扬了扬。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林语惊愣住。
从这一个瞬间起,时光开始迅速倒退,画面一帧一帧往回拉,他和某个藏在回忆里穿着红色球衣站在明亮的篮球场上,垂眸看着她,一步一步倒退着的桀骜少年重新交叠重合。
酒旗风暖少年狂。
他没说话,话却都含在眼睛里的。
他笑着,眼底藏了光。
第95章
沈倦这个金牌拿的意料之中, 也意料之外, 所有人都没想过他可以用五个月的时间来填满这四年的空白。
但是拼也是真的拼,学业训练两头跑, 连顾夏都看出来,问林语惊,你们家状元最近是不是瘦了。
这个大学生世锦赛虽然知名度不高,但还是会有很多教练和团队关注,跟团过来的体育周刊就两家。
沈倦这种颜值在线业务能力过硬的新生代实力小将是最容易制造话题度, 掀起迷妹狂潮的,赛后,同行的体育杂志记者小姐姐拉着他做了个采访。
沈倦之前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几句话采访,这次这个是个不是特别正式的,趋近于专栏采访, 带点娱乐性质,小记者看着二十岁出头,应该大学刚毕业也没多久, 甚至问问题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沈老板王爷似的大咧咧地敞着腿靠进休息室椅子里, 抬了抬手,甚至还好脾气地安抚起她来了:“没事儿,你有什么就问什么,放轻松,不用紧张, 要不要喝点儿水休息一下?”
非常体贴。
小记者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开始提问, 问题都比较常规,沈倦三两句回答了,并且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满意。
比如——
记者:“你觉得在训练过程中给你最大动力和支持的人是谁?”
沈倦平静道:“我女朋友。”
记者:“你现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沈倦淡声说:“我女朋友。”
记者:“……”
记者决定放弃所有关于“谁”的提问,她垂头,迅速扫过面前本子上列出来的一个个问题,跳了三四个,才终于找到了一个。
记者欣喜地问:“你这次成绩亮眼,九月份的世锦赛会争取名额参加吗?”
沈倦看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勾唇:“不一定,我问问我女朋友。”
“……”
你是不是一句话都离不开你女朋友?
你秀个屁秀啊。
记者已经放弃了,麻木地继续问:“你曾经在进省队的时候放弃了射击,四年没有再接触过训练,是什么让你重新回到曾经的战场,毕竟四年的空白,几乎是一个运动员所有的黄金时间。”
她本来以为下一秒,沈倦就会说“是我女朋友。”
但是这次没有,男人后仰了仰身子,抬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语气认真,慢条斯理地说:“我师弟劝我回来的时候曾经说,他觉得是我的话,就算空白这几年,回来是不是也可以争取一下拿个奖牌什么。”
他一笑,“这话我当时听着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我来纠正一下他的话。”
“只要我站在这儿,金牌只能是我的。”
容怀问他,你都没上去看过就不再上去了,你甘心吗?
沈倦当时说,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那是假话。
怎么可能甘心。
谁又没做过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梦,他少年狂气,天赋极佳,从最高处一把被人拉进深渊,缚上枷锁,将光芒严严实实地沉下去。
这怎么会甘心。
他甚至怨过洛清河,沈倦自觉自己从没畏惧过逃避过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倦爷都是所向披靡的,唯独在洛清河这件事上,他的勇气和坚持,全部都是林语惊一片一片帮他重新捡起来,然后拼凑到一起去的。
林语惊说她当时应该更勇敢一点儿,沈倦却觉得自己远没有她勇敢。
采访的最后,记者笑着开始搞事情了:“一直听你不停地提起女朋友,看得出你们感情非常好,她是你的最爱吗,我是指除了家人以外所有的,”她开玩笑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和事,包括射击和玛丽莲梦露。”
沈倦垂下头,很淡的笑了下。
和采访到现在所有的笑都不同,他唇角缓慢又自然地,一点一点翘起,眼神温和而宠溺,那一刻,桀骜不驯的雄狮变成了一头温柔的野兽。
“不是,”沈倦笑着低声说,“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这篇专栏的内容和视频被放出去,这本不太红的体育周刊杂志当月销量直接翻了一番儿,小蘑菇嗷嗷叫着把自己的扣扣微信ins微博所有的签名都改成了“她就是我的全世界”,并且每天乐此不疲地跟顾夏演戏。
小蘑菇深情款款,她比顾夏要矮上一截,仰着脑袋看着她:“宝,我和射击你更爱哪个?我是你全世界最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