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惹得这人憋了半年的眼泪,一边哭还要一边寻借口,他没有埋怨自己半句,但是每一滴眼泪都在控诉,控诉自己当时的反常与不辞而别。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感觉到了自己故意的疏远和冷落,因此而难过至今。
江淙无数次回想,觉得自己有点急了,应该再忍耐些,陪到他娶妻生子,待忙的想不起他时,一切就是自然而然。
他解释道:“上次离开时,应该同仔儿说的,走了之后,我时常想,如果再也见不到……”
李青文突然伸手捂住了江淙的嘴巴,急道:“别说不吉利的话。我知道,我也后悔了,不该跟你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教我练箭才那么严厉,你觉得自己要离开营地,想要我好好的记住你的话……”
李青文知道,江淙既想让他多学些护身的功夫,但自己每日太忙了,又不想太过操劳,肯定是太过纠结了,才觉得烦躁。
可是,跟江淙的严格相比,看不到人,更令人难过。
想到过去过年的分别,再想想明日的西北之行,还有营地那些可怜的女人,殷切的长辈……
李青文如同从前那般,将脑袋扎过去,“没事,甚么事都没有了,我们都好好的就行了。”
这短暂的相聚,他甚么都不想了,多想一点,时间就会过去一点。现在呆在江淙身边,认真的挨着他,碰着他,听着他呼吸声。
然后,永远的记住。
第173章
夜深了, 狂风肆虐,寒冷逼人,高大城强的角落里, 一顶帐篷被刮过来的雪掩盖住,帐篷旁边有一处用毛毯和木棍支着的棚子, 里面趴着四只毛皮厚实的狗狗。
跟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帐篷里面既安静又暖和,柴禾静静的燃着,睡袋中的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江淙闭着眼睛, 手臂拢着怀里细瘦的身体, 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胸前,细软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他不困,是被李青文勒令着睡觉,因为明天要出发运粮。
边城离西北很远,运粮的队伍会先去安阳关,再从安阳关找人带路去西北大营, 顺利的话, 来回也要四五个月。
为了让他安心,江淙假装睡着, 脑中却一片清醒。
不知道为甚, 这次回来,他察觉到仔儿有些不太一样了, 看他时, 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不能言说的畏惧。
原本以为是上次不欢而散后把人给惹到了,可赔了不是后, 他看上去也不在意了,但还是一副努力压着甚么的模样。
是因为自己不能送他去临肃, 还是因为要离开边城而难受?
一边想着,江淙一边闭目养神。
他们五更天就要在营地里集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就在江淙将将开始小睡之时,胸前的人突然动了,梦呓一般嘟囔了两句,然后脖子处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一下轻轻的,软软的,有点温热。
江淙瞬间醒了,但没有动,闭着眼睛,放松身体。
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抬起了头,又缩了回去,然后坚硬光滑的脑门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
江淙心里叹息,这人怕是又做了甚么梦,拿自己解痒呢,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又要分开,李青文不想说那些让彼此不高兴的话,所以没有提洪州来的那些姑娘,心平气和的讲了营地里的各种事情,然后懂事的强迫江淙早点睡觉。
看着他眼睛一合,自己也开始闭目装睡。
听着旁边的人呼吸平稳下来,李青文又觉得不公平了,江淙好歹吃他做了好几年的饭,凭什么就要他拱手让给那些不认识的女人!
所以,李青文不甘心,想要讨回点什么。
静静的等待了片刻,以多年来一起睡过很多次的经验来看,李青文判断江淙已经睡着了,然后假装自己也在睡着,脑袋拱到江淙的肩窝中,随口哼唧了两声,飞快的撅着嘴蹭了一下。
心里想,他嘴巴要是个章,盖下去,就是五个字——李青文专属。
可惜,他没有。
蹭完了,李青文机警的抬起头,仔细观察身边的人。
旺盛的火堆将帐篷里面照的一片光亮,李青文清楚看到江淙的俊脸没有丝毫变化,身体和四肢也跟如常,就是揽着自己的胳膊有点紧,不过平时也都这样。
因为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下太快,他感觉自己好像都没碰上……
估计一下时候,可能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江淙又要走了,如果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次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不做二不休,李青文将心一横,觉得自己应该大胆一点。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看到人没醒,他用脑门抵着那个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蹭了两下,感觉很疼,轻轻吸了口气,只能作罢。
脑门疼,他又不敢摸,先忍着。
这样折磨下来,江淙还没睁眼,看来是真的累了。
因为身体被搂着,李青文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他把脖子伸的很长,嘴巴努力往外噘,对准了江淙的高挺的鼻子亲了下去。
亲的时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甚么,他和江淙彼此都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性别不对,以身相许都是理所应当,现在只是自己的嘴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鼻子,根本不是事!
这么想的,他嘴巴终于贴到了鼻子上面,只感觉好硬,心脏骤然跳起来,像是非洲大草原迎来了雨季,所有大小的野兽都跑了出来,万兽奔腾。
脑袋被心脏跳动震的都晕了,但李青文的眼睛还盯着江淙鼻子下面那微微闭合的唇。
跟高而坚实的鼻子不一样,江淙的唇很薄,露在外面的地方不太大,但是却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此时,李青文脑袋里“理智”和“除了理智”两个小人开始打擂台,一个语重心长的说,“亲别的地方尚有情可原,碰这里,可就过界了。”,另外一个疯狂的原地托马斯回旋,扯着嗓子喊,“是个爷们,你就亲,亲,亲上去!”。
当然是个爷们的李青文把嘴巴从鼻子移动到了那张嘴巴上,轻轻的贴着。
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了,还是太激动了,亦或者是太兴奋了,李青文的身体细细的发抖,虽然他没动,身体一抖,他的嘴轻轻的碰了一下,两下……
他、他、他亲、亲到了!
仿佛一下置身火山的融炎之中,李青文感觉七窍冒烟,此时的他能只穿着里衣,到外面雪地上狂奔一天一夜。
肖想了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李青文太过激动,却没有发现,在亲到的一瞬间,抱着他的那条手臂骤然一僵,旋即又松了开来。
睡梦中的人鼻息一下子加重,仿佛被堵住了嘴巴没法呼吸一般,李青文脑中警铃大响,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亲完了,重新躺回去,李青文甚至都忘记了啥滋味,他想用手摸摸嘴,再回味一下,可是身体被紧紧的搂着,他动弹不了,只能砸吧砸吧嘴,再用舌头舔一舔。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同时还有声音在呼唤江淙的名字。
李青文泡在温泉中荡漾的心脏一下子被绳子吊了起来,他知道,要到出发的时候了,江淙又要走了。
他正寻思着,一回头,就看到江淙已经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眸子正盯着他,十分清醒,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细绳上的心脏被吓的一个哆嗦,然后像坐秋千一样飘荡着,李青文做贼心虚的道:“哥、哥,你啥时候醒的?”
“刚刚。”江淙起身穿衣服。
李青文也赶紧从睡袋中爬出来,一边手忙脚乱的掏皮袍子,一边不放心的道:“哥,睡的好吗?”
“不好。”
江淙动作很快,穿戴整齐后,回身看到李青文使劲的把手往皮袖子里塞,提醒道:“衣服反了。”
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李青文一边支着耳朵听他说话,一边慌忙的把衣服袖子往外掏,“为、为甚睡的不好?”
江淙抬手给他提着衣袍子,将李青文睡的炸毛的头发顺了顺,然后打量着他,像是看衣服穿的合身不合身。
在李青文的心脏都快吓的口吐白沫的时候,江淙终于慢悠悠的开口:“我刚才做梦了。”
李青文心里猛的松口气,“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那个当不了真。”
把靴子递过来,江淙撇了他一眼,问道:“是吗?”
总感觉他在看着自己的嘴巴,李青文赶紧将嘴唇抿起来,低头穿鞋。
“做梦梦到嘴被啄了。”
江淙轻飘飘的一句话,李青文差点昏厥,恨不得立刻钻到靴子里做个窝,但他进不去,只能僵硬着笑了两声,“真、真是巧了,我也梦到有人碰了我嘴巴,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甚么东西上了……”
这可不是他胡乱说的,而是下嘴之前就想好的退路,凡事都有风险,偷着亲人也不例外。
他自己在心里做了好几套风险应对措施,如果亲到一半,江淙醒了,他就会假装还在睡,然后叫上一声“小丽”,表明自己亲的是梦中情人,小丽姑娘。
如果江淙醒了之后察觉到不对,他就会做出一副,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或者脸蹭了上去,睡在一起那么近,这点意外接触,太寻常了。
大家都是兄弟,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嘛……
总之,为了不暴露自己异样的心思,李青文尽量考虑周全,即便不能跟江淙这般好下去,他也不想让江淙发现,并且远离他。
靴子还没穿完,李青文就冲着外面大喊:“我们在这里!”
实际上,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帐篷。
江淙却不知道他急切的心情,还说刚才的事情,“梦里那鸟儿用嘴巴一下下的啄我……”
甚、甚、甚么鸟?!
李青文都快羞耻死了,粗声粗气的道:“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赶紧把帐篷收起来!”
听着眼前这人比昨天又高又亮的嗓门,江淙笑了一下,动手收拾东西。
很快,骑马寻人的到了,是齐敏,他帮着俩人把行囊绑在马上,吸着冷气,道:“你俩真有种,热乎的炕头不躺,跑到外头睡帐篷!”
李青文心想,露宿在外头算什么,他还冒着危险干了其他坏事!
三人一起回到营地时,里外都被火把照的通亮,人、马、爬犁一直排到了外头,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出来了。
以为江淙昨天没回来,方氏跟陈氏都给他收拾了一个包,里面是衣服和这一路的干粮。
江淙的肉松是李青文单独在家里炒的,料用的很足,除了鱼肉还有鸡肉和狍子肉,另外还有几斤硬邦邦的糖块,这里糖块里都有掺杂着姜末,一块块的不大,不管是放在锅里煮,还是扔到水袋里,喝下去既能驱寒,又能快速的恢复体力。
这次运粮,马拉着几百斤的爬犁行走本来就累,流犯自己的行囊要自己背,走这么远的路可不是闹着玩的,装的都是要紧的东西。
第174章
因为车和爬犁比人多, 运粮路上每个人要看管三个爬犁,打头和后面的是官兵,流犯在中间。五十人之中插一个管事的官兵, 负责看管和清点人和粮食。
此时前面的官兵拉着马已经开始走动了。
为了相互照看,相熟的人挨着, 江淙他们排在前面,就要走了,蒋立平等人正在逐一检查分到的马匹和爬犁。
李青文把江淙的两个包都翻看了一遍,自己先背了一下, 有大几十斤, 对于他来说很重,不过江淙力气大,向来都是背差不多这个分量。
此时风还是很大,营地里乱糟糟的,想要说话得扯着嗓子喊,李青文发现他们这里少人, 而且还少不止一个两个, 这都快要要出发了,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