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没来由的心悸都有迹可循。
待白榆赶到铺子时,里面已然一片狼藉。
她的到来送走了最后一批慌乱逃窜的客人。
至此前厅只剩她一人,和她华丽的废墟。
高箱矮柜无序躺倒在地,虽不及她留给内堂客人的稀世珍宝,可看着满地的珍珠贝母,金银玉石,甚至被脚掌在地上压出了细碎的珠光,白榆的心头涌上一股阵痛。
旁的一不小心惹了哪位官爷被抄了店,只会被洗劫一空,绝非如此视一切为草芥。
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程归云叫兄长来为非作歹一遭狠狠栽了跟头,所以这次前来挑衅的,绝对是不惧贺景珩的人。
闹钟浮现出一张面孔。
温妙。
即使嫁人侧室,她的背后,可是堂堂皇后一族。
白榆摇了摇头,不必妄下定论,现在更不是侦破的时候。她循着满地的零碎踢开了内堂的门。
早已做好一展拳脚的准备,可内堂还是空无一人。
呼吸凝了起来。看来等她入瓮之人,不是在二楼阁楼,就是在地下作坊。
可是同样在等她的,还有佟清。
地下不再如往日那般昏暗,灯火通明,纵人影重重,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佟清惊恐的眼睛。
“阿清!”
佟清的口中被棉布堵着,手腕脚腕都被制服,甚至她的脖颈间,还勒着一条粗绳。
那绳子不知是用何编成,粗糙不已,佟清身后的男人丝毫不收手劲,那根东西便也毫不留情地陷入她的脖颈,直直压迫喉头和颈脉,将皮肤压出一片青红,细看竟擦出了血丝。
而佟清的眼中,有不解,还有责备。
她既已落入虎穴,自然不希望白榆还回来送人头,得不偿失。她本一刻也不后悔自己今日选择来了这里,可现在,她懊恼不已。
在看见满地心血报废之时,白榆也不曾有见到这一幕时的火气上涌,她冲过去一脚踹在那男人的脑袋上,可同时,身后的一伙人也出手将她押下。
她被狠狠按在地上,那些人用手掌摁着她的脑袋,架着她的身体,用力的方向快要将她的手臂都拧下来。
“呃啊——”
“哟,这是谁啊。”
“我是这家店的主人!你们给我放开她!”
“真是惊喜。”这群人中领头的则一直悠闲地坐着,此刻才敲了敲她的长桌,“没想到还能等到真的娘子呢。”
原是佟清再怎么认下这个身份也无济于事,他们本就是冲着白榆来的。
“你们...有几个胆子!”
“娘子这话见外了,长安城里多了许多不合规的小作坊,在下这不是费心来一一查封嘛。”
“官府的许可和批准俱在,我竟是不合的哪条规!”
男人走至她身前,从地上望去,他有多么高大,她就有多么弱小。
“娘子说说,这些是什么?”他拖过一个打开的大箱,里面装着各种草药,常见的不常见的,配合起来有毒的,剧毒的。
“不过是些吸引回头客的熏香。”白榆狠狠瞪着他。
“那这个,又是什么?”他甩下一张纸。
是付姨娘的供词。
她还是赌输了。其实也能料想到,因此并不是全无心理准备,甚至都想象过往后永远离开周羡安的日子将如何。
可是这一切,为什么还要让佟清来遭遇呢。
眼神逐渐绝望之时,佟清突然发狂般挣脱了桎梏扑过来想咬他。
等白榆闻声抬头望去,她已经被一股狠力绞紧了脖子,迅速失力倒地。
一股湿润溅射在她脸上,叫她不得不闭了闭眼。
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听不见众人惊慌的唏嘘,听不见自己失声痛喊阿清的名字,听不见身后人出手的动静,听不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孤嚎。
她被背脊的一拳捶得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白榆失去了意识。
乌黑中,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突然明白了上一次来闹事时佟清安慰自己那不明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说会保护自己。原是在必要时,先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如坠深渊,再也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