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起洗吧。」
「不不不!」宋平安头摇得像拨浪鼓。
烨华是什么人?宋平安不愿或是不敢做的事情,烨华越是会想尽办法让平安去做,此刻见他头摇得这么坚定,眉毛立刻挑了挑,宋平安一见,心里莫名咯登一下。
烨华不咸不澹地一笑,弯下腰慢条斯理地脱鞋脱袜。
烨华一直不说话,自顾自地做着这些事情,把脱下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旁,空气里某种奇怪的气氛直让立在一旁的宋平安紧张得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传来:「平安,拿张凳子过来。」
「是。」宋平安立刻照办。
「平安,坐到凳子上。」
「是。」
「把鞋袜脱了。」
「是。」
「把脚伸进盆里。」
「是……」
等脚底板碰触上滚烫的水面,宋平安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只是已经晚了,烨华笑一笑,踩上他的脚背,就这么把他的双脚给踩进水里。
「皇……」
「嗯?」
脚浸在热水里,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宋平安吓得差点失言,然后在烨华一声带着威胁的声音里,硬生生地把余下的话咽进肚子。
宋平安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烨华则玩性大发地用脚指去勾他的脚心,或是用脚底磨蹭他的脚背,抑或是一点一点临摹他的一根根脚趾,不带一点暧昧和挑逗,只有孩子般不安分的玩闹,但最后都败在宋平安略显僵硬的沉静之下。
烨华逐渐收起玩心,认真而仔细地看宋平安一眼,视线慢慢移到一旁的油灯上,喟叹一声:「好暖和。」
宋平安眨了几下眼睛,看他一脸的宁和,这才稍稍放松,耿直憨厚地挠挠头顶:「那就好,我还怕皇——黄公子会觉得冷,我家里什么都没有,深怕怠慢了您。」
烨华低头,看着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脚,露出一笑:「这样就够了。」
宋大娘路过朝房内看了一眼又转身走离,再回来时,往他们泡脚的盆里倒了一瓢热水。
「黄公子,水冷了就和大娘说一声,大娘给你们加水,这大冷的天多泡些才暖和。」
「谢谢大娘。」烨华抬头冲她温文一笑,乐得宋大娘不由得慈爱地在他头顶上摸了一下,吓得宋平安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宋大娘乐呵呵地离去,烨华看一眼仍然呆滞的人,在他的脚心里挠了几下,把他挠得不住的缩起脚面。
「皇……皇……」
烨华瞪他。
「黄公子……」
他只得瑟瑟地改口。
烨华不再作声,只是一抹满足的笑一直噙在嘴角,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
睡觉的房间放上了火炉,摆在床边不远处,一块一块木炭堆得严实,红色的火光在静静燃烧,给不大的屋子增添一份暖意。
宋平安让烨华睡在里头,他没多言就钻进被窝,等到宋平安脱下衣物钻进去时,他翻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腰。宋平安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可等了很久,身后的人都不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他这才慢慢侧过身,拉起厚重的被子给彼此盖好捂实。
看到那双睁开的幽暗眼睛时,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下,环住他腰的手收紧了些。
「平安,朕不会忘记今天。」
「皇上……」
烨华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宋平安等了片刻,慢慢躺好,没有多想,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烨华抱着孩子要走了,宋家二老固然不舍,却也没有强求,只盼望他能经常抱着孩子过来,烨华笑着答应了。
宋平安一直送他出城,看着他策马走远,城外莽莽一片的荒无中,他头也不回的身影莫名让他不安,却在这时,那人朝他回首,远远的地方,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就真的离开了。
宋平安在原处一直站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时,他爹娘一把将他拽进屋里锁上房门,紧张且慌乱地在他面前摆出三张面额均为五百两纹银的银票。
宋家二老活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就压在宋平安他们昨晚睡的那张床上,他们离开时宋大娘进去一收拾立刻便发现了。
宋平安哑然半天说不出话,宋家二老最后把三张银票严严实实收好藏起来,说等下次黄小天来还上,他们宋家已经欠他家太多,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
宋平安呆呆地一直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的,是烨华离去前,坐在马上披风飞舞俊逸脱俗的样子,还有眉目清冷薄唇轻抿的那张脸,心里,太多,太杂。
第三章
黄小天回到皇宫依然是皇帝邵烨华,宋平安站在宫门下依然是守门护卫,住在简陋小屋里的郑容贞还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宋家的两位老人不再念念叨叨儿子的婚事,而是时不时提起他们的孙子是不是长大些了……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改变,而一切又隐约在悄然改变。
隆庆帝在位第十八年,也正是平安三年,接连三年国内风调雨顺,加之皇帝在民间实施的一连串兴国之策逐渐显现成效,邵朝自建国来头一次真正进入一个逐渐迈向繁盛、百姓安居乐业的时期。
这样的逐渐兴盛,真正体会最深的则是身处于这个朝代的百姓,前几年京城的街道固然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但当时街道两旁多是前朝留下的旧屋,处处透着斑驳沧桑,从各地赶来聚集京城的逃民、行乞者到处都是,有时候甚至还能看见冻死、饿死、病死的人。
然而现在,难民和行乞的人逐年减少,街道上新盖的房子越来越多,在街上做生意的小贩和商人也越来越多,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较之以往,热闹之中还多了份活力。
宋平安算是其中感觉最深的一位吧,侍卫营里发的薪俸越来越多,他爹在外挣得赶来越多,而他娘亲织了些布去卖都能卖出以前想不到的好价钱,他家的房子三个月前刚刚翻新过,多盖了一间屋做杂货房,妹妹嫁出去后空下的房间留出来摆上榆木床和家具,这是给宋平安的孩子宋靖平准备的。
宋靖平这个名字是烨华取的,他把靖霖这孩子抱过来的第一天,宋老爹就让看起来学富五车的他给他们的孙子取个名字,烨华没有多想,看看当时显得拘束的宋平安,张口就说了这个名字。
靖平,取自靖霖名字中的一字,再取宋平安名字中的一字,意思为安定光明。
宋家二老对这个名字格外的满意,余下的时间一直对着孩子靖平靖平的叫着。
今天,领了这个月的月薪轮休出宫的宋平安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回家,在熟悉的酒家买了一壶酒后,捧着酒壶穿过摩肩擦踵人来人往的街道走进小巷,最后来到郑容贞那间没有丝毫改变依然落败的房子前,深怕把陈旧的木门推折而小心翼翼地拎起屋门走进去。
这次郑容贞没有到处乱跑很安分地待在家
里,并且很让宋平安意外地对着平摊在小木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