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声音本就极轻极柔,唱着这首小曲,显得暧昧至极,也柔糜至极。
洛闻心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得是认认真真,虽奇怪,但也有些欢喜——
也得亏他听不懂那唱词里的含义,不然就会明白,这歌讲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圈养了一名美貌少年,然而这少年生性淫荡又心比天高,有了那公子一个还不够,还勾引了无数个,这词里唱的,就是他们胡天胡地,在各种地方颠鸾倒凤的故事。
这种下三流的曲子,在秦楼楚馆,倒是不算少见,江南好些地方的名妓,甚至是靠自谱自弹艳曲儿出名,许多客人,好的就是这一口。
可要把这种东西拿来干干净净的酒楼里,在光天化日下唱,还指名唱给一个陌生人,那却是顶顶的无礼了。
洛闻心欢欢喜喜听了一会儿,就渐渐觉得奇怪起来,可是让他说,却也说不出到底哪儿怪。
只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像有小钩子,一下一下,全是陌生的含义,虽不明白,脸还是红了。
洛闻心是听不懂,绿漪也没念过几天的书,但到底比洛闻心懂的多一些,没一会儿,她面色就渐渐变了。
片刻,她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身来。
“这帮下三流!”绿漪气的脸色铁青,“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去找他们理论!”
说完,提起裙子,气势汹汹就要往隔壁雅间去。
洛闻心就是再听不明白曲子,这下也知道,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又见绿漪脸色青黑,一副真的要跟人吵架的模样,立刻拉住了绿漪的袖子。
“算了,绿漪姐姐,”他拉住绿漪袖子,另一只手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仰着头,小声道,“我不听,我不听就好了嘛,你别去。”
绿漪一个女子,只是性子比一般女子要飒爽一些,又不会半点武功,遇上不讲理的人,还是只有吃亏的份。
绿漪气不过,刚要说话,忽听琵琶声一停,旁边传来一道低笑。
“姑娘莫生气,小公子也不必捂着耳朵。”男子声音低低的,像含着笑,他道,“要是不喜欢这首,我让人换一首便是。”
绿漪怒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雅间门便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挑男子。
男子形容俊美,衣着也华贵,若不是身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腰间还悬着把剑,看起来倒真像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绿漪警惕的看着他,那男子却掠了她一眼,目光直直的看向坐在后面的洛闻心。
沈牧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自那天城外一别,他就被那不知名少年的声音勾的心痒痒了几日,几乎算得上是茶不思饭不想了。
好不容易等事情办完,他把萧恕一人扔在客栈,自己上街找乐子。
刚在天香楼要了个雅间,茶水还未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沈牧看着洛闻心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
——这小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片刻,目光又移到他捂着耳朵的手上。
少年一双手生的小巧,粉白的五指并拢,正捂着左耳,睁着眼睛,怯怯的看他,活像一只小鹿。
沈牧像觉得有意思似的,一下笑了出来。
他面容本就生的阴柔,这一笑,愈发显出几分邪气来,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方才那首小曲儿是我写的。”他看着洛闻心,神色颇为亲切柔和,道,“也不知是哪里不妥当,冒犯了小公子。在此,我以茶代酒,向小公子赔罪。”
他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边说着,边自顾自斟了一杯茶递过来,眼神像狼,一错不错黏在洛闻心身上。
“……你!”绿漪简直被这人的不要脸震惊到了,“你这龌龊东西,好不要脸,谁要喝你的茶?”
说着就要伸手挥开。
沈牧动作一顿,看向绿漪,刚想说什么,忽见窗外一个黑影飞来,随即,又响起一道破空之声。
沈牧嘴角笑意微微一凝,下意识的避开,可那一下来的太猛,他全幅心思方才又都放在洛闻心身上,故而仍然被那飞进来的东西削掉一片衣角。
是一柄短刃。
沈牧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慢慢的放下手,将茶盏搁在桌上,又看向越窗进来的人。
孟桥不知何时已提刀站在了桌旁,一张微黑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洛闻心,沉声道:“走。”
第22章
“小孟!”绿漪眼睛发亮。
她瞬间忘记了几月前是谁在暗自腹诽孟桥长了张跟他主子一样的死人脸。
此刻,看到孟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绿漪仿佛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喜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孟桥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眼中浮现几分疑惑。
他们当然没走。
不仅没走,他还奉季晟之命,一整天都跟在洛闻心他们后面。
先护送他们去了医馆,又见他们从医馆出来,进了天香楼。
方才,眼见绿漪跟一名男子起了争执,他才扔了吃过一半的馒头,从蹲坐的楼檐上飞过来。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孟桥道:“过后再说。”
说着,长刀出鞘,直直指向沈牧面门。
沈牧早已认出了孟桥是什么人,长剑飞快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剑光闪烁如银龙,“铛”的一下,刀剑相撞,孟桥被抵的退后半步。
“孟少侠,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沈牧嘴角还噙着抹笑,分神往窗外瞄了一眼,“你主子竟然不在附近?”
刚看见孟桥时,沈牧心下也是一惊。
他知道这主随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孟桥在此地,那说明季晟也不远。
不能再多逗留了。
孟桥暗自咬牙,并不答话。
“果真不在附近?”沈牧又是一笑,将剑一收,伸手便要去揽洛闻心肩膀,道:“那人我可就带走了,还要劳烦孟少侠给你主子带个话,就说人两月后送回。”
这话说的轻佻,又似乎极其理所当然,仿佛将洛闻心当成拿来拿去可以随意消遣的物件。
洛闻心登时傻了,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他走到哪里,向来都是被人小心翼翼捧着、宠着的,就连季晟,也未曾真的违背他的意愿,强逼着他做什么事情,哪里见过沈牧这种人。
绿漪则气的大骂,拍掉沈牧伸过来的手,若是有武器在身,她必然早就挥刀砍去了。
孟桥将刀一横,挡住沈牧的动作,冷冷道:“我劝你不要。”
“哦?”沈牧眯了眯眼,“为什么?”
沈牧向来轻狂。
他天资高,为人又聪颖,在楼外楼的一众大弟子中排行最末,比萧恕还晚进门一年,武功却是最强的。
他是个天生的左撇子,此刻将剑换到左手,是已经起了杀心。
季晟便也罢了,正常人犯不着跟疯子一般见识。
但这孟桥不过是季晟手底下一条狗,也敢这么对他说话?
“我原本只想着跟美人儿交个朋友,聊聊天,谈谈心,”剑内灌入了七成内力,沈牧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奇了,这小公子跟你家主子有什么渊源?外人连见都不能见?”
孟桥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对话里哪一句不满意,所以并没有说话,提刀向他攻去。
“话又说回来了。”沈牧又接下孟桥一刀,笑得阴冷,“你跟季晟,手上还沾着我们楼外楼两条人命呢。若非我和我师兄此次来秣州是有要事要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虽说沈牧向来看不上黎飞和顾渺,觉得那二人行事低劣见不得人,但怎么说也是同门。
就算他真在这把孟桥杀了,以后季晟来寻仇,他也占着理。
两人过了几招,乒乒乓乓,雅间的桌椅茶水被打的稀巴烂。小二掌柜闻声跑上来,刚推门进来,便被不知道谁的一脚踢飞,登时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摔的哀叫连连,引起更大的混乱。
孟桥武功的确略逊沈牧一筹,一招一式接的吃力,他边应对,边朝洛闻心的方向叫道:“你们先走!”
洛闻心腿软脚软,没有力气,早已吓得呆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虽然早知道季晟跟孟桥都是江湖中人,武功只怕也不弱,可在闲云庄数月,孟桥就不说了,洛闻心唯一一次见到季晟用刀,还是用来削冰球。
他还从没见过他们真的打起架的模样。
还有这个风骚男人……一言不合,就跟孟桥大打出手,长得不像好人,果然也不是个好人。
“好……好!”绿漪回过神来,拉着洛闻心,就要往楼下跑。
“想走?”
沈牧眉毛一挑,抬手一抓,竟是生生用内力将洛闻心吸了过来,扣在怀里。
洛闻心浑身都僵住了,想要挣扎,可那人伸手过来,似乎碰到了他身体的哪里,瞬间便令他浑身动弹不得。
有别于他吓到无法动弹,现下是真的筋骨酥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
是沈牧点了他的穴道。
“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走了!”
沈牧果然不再恋战,说完,便将孟桥踹飞出去几丈,又将洛闻心打横一抱,扛了起来,径直向窗外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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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闻心被点了穴,身体无法动弹,但心脏一路都在狂跳。
有那么片刻,他几乎以为自己上一世的病又犯了。
他被沈牧夹在胳膊底下,像是扛着个不重的包袱,先是在几栋高楼间跳跃,几息后,被塞进了一辆停在僻静小巷内的马车里。
的确也不重。
在把人塞进马车上之前,沈牧还轻佻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在他耳旁暧昧道:“怎么都没几两肉?那季晟不给你饭吃?”
男人的大掌在他腰间游移,洛闻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拼命咬住唇,脸都气红了,可是却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