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温泽承诺连熬九日龙血便可功成,但眼下数个九日已过,她的气血被滋养的越来越好,但谢宵日日放血,还不知死活与她厮混。
难怪满朝文武会将她一个求仙问道的道姑,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孽。
谢宵如今这萎靡不振,龙体欠安,走两步喘三喘的娇气样,与那纵欲过度被榨干阳气的昏君并无分别,毕竟他可是日日早朝向来勤政的“中兴之主”。
早上那跪了一地的朝臣侍从,她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阖宫里提到她时已是沸反盈天,更何况她进去的时候穿着一件天水碧的道袍,出来却换上了一件上青下白的对襟齐胸襦裙,纹样也是永宁城里少见的折枝莲花图纹,一看就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
最主要是她里面那件嫩芽黄的诃子,半路被谢宵给扯了去,上面是他身上的冷檀味和含章殿里的龙涎香混合的味道,她实在是不愿意再沾染。
阮显到底是在御前服侍的玲珑人,见她这样香肩半漏着出去,实在是有碍观瞻,便早早替她备好了欢喜的衣服,贴身伺候的婢子也相当知分寸。
成碧进出向来独来独往,身边从来不见侍从婢女,早已成习惯,哪怕温泽吩咐知雪折竹看紧了她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对她而言,宸宫甚至比自家王府还要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春日看桃花,秋日赏清菊,没人比她更能自得其乐。
但是她怎么也不曾料到今日春景还未曾细赏,便迎面撞上了萧凝裳,准确的说她的贵妃銮驾浩浩荡荡,就挡在了她回献贤殿的必经之路上,只是凝贵妃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留在含章殿这么久时间。
萧凝裳绞着帕子,虽算不上花容失色,但也是度日如年。
要知道那可是含章殿,今日是她第二次走进含章殿,也只不过区区偏殿,正殿被陛下亲统的神御军守的固若金汤,能进去的除了陛下,只有死人。
她当然知道陛下执念守着的不只是含章殿,还有萦绕他心间的那一缕孤魂,什么苏昭仪,什么赵芳仪,她虽然已被挫骨扬灰,但为何她的影子如同梦魇一样,时时刻刻埋伏在她身边,烧不尽,除不掉。
什么天雷降灾,什么天罚警示,那道邪门的天火本就是她和天一道长的“杰作”。
如今那劳什子的尸身已毁,她本该稍稍安心,但看着由远及近那渐渐清晰的面庞,她不由得攥紧了轿辇的扶手,那凤仙花染就的艳色指甲越发的狰狞。
“贵妃娘娘。”她只微微侧目示意,并未行礼,如今她本就不是后宫嫔妃,更何况成氏阿妩,清河郡主,从未向任何人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贵妃娘娘好雅兴,也是同贫道一样贪恋这如画春光?”她语笑嫣然。
萧凝裳尽管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但此刻气势上并没有讨得几分便宜,越发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仙人离开时,陛下身体可好?”
她不经意间扯了扯自己的上襦,轻纱掩映下是靡艳又透着稍稍暧昧的齿痕。
那是刚才谢宵动情之时,情不自禁咬下的,她锁骨上还有好几处,就像是被人刻意种下的牡丹,被暴风骤雨摧残之后,依旧傲然开放,甚至可以说是耀武扬威。
成碧素来小性,与谢宵欢爱已算作常事,但见萧凝裳嫉妒猜忌却是乐此不疲。
她明明通身素净,眼角却自带媚色:“陛下龙马精神,英姿勃发,贫道不负贵妃所托,将陛下照顾的极好……”
她这才懒懒的施了一个礼,极其敷衍。
萧凝裳浸淫后宫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家碧玉,忍这一字向来拿捏的极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是后宫之主的风范,不像她这种“野路子”尽是狐媚劲。
“仙人到底客气,道法自然无为无不为,你与天一道长不辞千里之遥入了宸宫,在其位而谋其事,妹妹还是应当多多追随天一道长,早日得道,羽化登仙……红尘当中的凡俗事只会扰了妹妹的清修。”
谢宵在位六年,吏治渐渐清明,纵情声色无非是在卓卓功绩之上,再填污迹。
更何况谢宵自从成为药人开始放血,便连续数日不曾上朝理政,整个人也是恹恹的,奏疏往往要拖到很晚才批复。
为君者招幸伴寝,是再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以是嫔妃,可以是宫女,甚至荒唐可以如先帝谢崇,大臣之妻青楼之妓也无不可,毕竟鲜为人知又难宣之于口。
落云仙人是道姑,是出家人,又大张旗鼓,外面不少言官早已按耐不住,谢宵案上的奏疏不知是否已经摞成几丈高。
“贫道是比贵妃娘娘年轻了数岁,但正如娘娘所言出家人不与世俗论,贫道出身孤寡,并无亲姊热妹之清福,当不起娘娘一声妹妹,娘娘还是唤贫道法号吧。”
成碧抬眸打量萧凝裳,都说久病成医,她观萧脂粉厚重,妆容精致,繁丽华贵的凤尾妆也难掩她眼角疲态,哪怕极尽珠翠,也全然不复是双十年华的清灵俏丽。
“道家讲究子午温养,卯酉沐浴,贫道与师兄不同修的是逍遥道,一切顺心而为,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如今贫道得陛下错爱,自然不甚欢喜。”
他们越说她恢诡谲怪,水性杨花,她就越放浪形骸,人尽皆知。
反正这座宸宫本来就是光怪陆离,她不介意将这摊浑水再搅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