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大风刮得跟刀子一样。
闻溯被迫加班到十点,身心俱疲地走在妖风里,脆弱得像要随时被吹走的纸片一样。
前几天政府出台新文件,关于抵制过劳工作环境,闻溯窝在她的二手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机里衣冠楚楚的新闻发言人一板一眼地说:“下半年厚生部拟加大对失业救济金的投入,预计将惠及全国过半的失业人员······”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祸,偶尔卡壳的电视机闪了几下,然后不堪忍受地“滋滋”几声短路了。
闻溯没力气去管它,她瘫在沙发上,腕上的终端适时弹出消息,说她的账户到账1000加索。
自三年前她穿越到这个abo世界后,闻溯已经饱受生活毒打。在蓝星上她是一个毕业即失业的文科生,在这里她少走十多年弯路,穿越即失业。
一开始不甘寂寞的闻溯还是努力回忆了众多里穿越大前辈们的成功经验,后来发现她既不会机甲,也不懂数理,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挥文人傲骨,写点帖子在网上大骂这个保持贵族制的共和国重重腐朽之处,然后喜提账号封禁和三日拘留。
她还得庆幸自己作为一个底层女beta,只有做耗材的机会,所以留下案底也没事,反正本来就没资格考公——毕竟她连公务员考试需要的一万加索都掏不出来。
对于她这个平凡且贫穷的beta而言,还有唯几值得庆幸的事之一就是她是个女beta,保留了和在蓝星时一样的身体构造。
这个abo世界里以abo划分性别后,人类还没进化到完全脱离原始性别,男女生理特性依旧保留着,女性里只有女alpha有一定几率会受激素影响变异长出阴茎,这部分返祖的倒霉蛋被社会视作“天残”。而男性里只有小部分男omega能完全进化到舍弃男性生殖器,他们也是唯一一部分能与女性相提并论的最先进基因者,被尊称为“女士”。
当然,这与闻溯无关,因为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beta,最多在政府报告里算个人士,前面还要加上“待救济”三个字。
还是因为被判断有一定谋生能力,虽然没有受这个世界知识半点污染,但是连失业金都不会覆盖到的那种。
为了能啃上面包,她找了个便利店员的活,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七点,偶尔还加班去看仓库,一个月1000加索,租了个政府补助的廉价二十平小房,处于能不饿死也不会多好过的状态。
幸好因为她是个孤儿,也没人催婚催育,加上作为占人口半数以上的beta的基因确实没有什么可传承的,闻溯二十六岁依旧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逍遥生活。
她现在只想在酸雨下起来之前能够跋涉回自己的小破屋里。
*
路上半点人影都见不到,夹着工业污染气息的现代化狂风把她的短发不断往后吹,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八月秋高风怒号苦中作乐体会诗人情感,一边拉紧了自己的衣服。
很显然,倒霉不止这些。
被砸也就是一瞬间,黑漆漆的一团气势汹汹地从远处对着她的脸撞过来。
被疲惫的大脑拖累的身体当然不够敏锐地做出反应,所以闻溯被狠狠地撞到在地,重击之下几乎快把晚上偷吃的三明治吐出来。
等回过神来,那一团还在她身上颤抖个不停,闻溯略感梦幻地想自己是不是捡到无家可归的小猫,然后反应过来虽然多大的猫才能有这种体型。
于是她颤巍巍地解开那一团看起来泛着金属光的黑布,凭借着昏暗的天色勉强可以辨别出里面是个人。
闻溯下意识地左右顾盼,确认周围没人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抽出来,把这团人包好滚到路边。
在素有小哥谭之称的c城,夜路遇到人不是仙人跳就是抢劫犯,出于她的血泪教训,能把人放到路边不至于被飞车族轧死就是她最大的温柔了。
她正要跑,脚踝却突然被一只冷到冰一样的手缠上,闻溯被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回过头看到从黑布间隙中透出的一双耀眼的冰蓝色眸子,在漆黑的夜色里自顾自地散发着莹莹的冷光,似一对价值连城的宝石。
闻溯拔腿,那人一点也不放手,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甚至被她半拖着地往前带了几步。
“放手。”她蹲下去,握着他的手腕往下拽,用恶狠狠的语气呵斥。
没有回答,天空乍然劈开一道惊雷,乌云堆迭,留给她回家的时间不多了。
闻溯一咬牙,深知自己身上的普通衣服可抵不住酸雨的侵袭,心一横一伸手,快速抱起那团人往家跑。
*
二十平的小屋里塞一个闻溯尚且有余,再塞一个人很快就体现出了逼仄。
闻溯从公共澡堂洗了个澡回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警惕地盯着被她扔在玄关的那团黑乎乎——一旦有异常她能很快速地把人踢出去。
“喂,你能说话吗?”
闻溯问完才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她见那人久不动作,犹豫片刻,抄起家里唯一可以算武器的砧板一点一点地靠过去。
掀开那团布,漂亮得有些攻击性的容貌一览无余,毫不夸张地说一刹那就照亮了这灰扑扑的屋子,让闻溯不自禁地后仰身体,避开直面而来的冲击。
这个世界的人的颜值平均来说比蓝星人高一些,毕竟是x基因占主要的先进人种,但是像这样的容貌,她在电视里网络上也没见过。
按照普遍规律来说,社会地位越高的人越漂亮,富人能挑选基因来传承,穷人只能靠变异,这种容貌不可能是十八线c城里土生土长的。
似牛乳般的淡白金色长发从黑布中倾泻而出,像古典壁画里的天河一样,闻溯下意识地把它们全部捞起来,不忍心这洁净的发丝被地板上的灰尘沾染。
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在灯光照射下冰蓝色的眼睛更蒙上一层雾气,折射出耀眼的光来。
闻溯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四目相触时她看到了那人脖颈间束着的白丝绸凸出的喉结,于是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等待着他的动作。
壁画一样美艳得不辨雌雄的少年注视她良久,然后轻轻靠上她的膝盖开始上下蹭着。
像只猫。
她几乎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亲昵地挨着自己的白金色毛茸茸的脑袋,深呼吸后颤抖着开口:“你好?”
还没等闻溯组织好语言,啜泣声又响起,那人宝石般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几乎打湿了她的裤子。
“怎么了?”闻溯慌慌张张地说,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还被绑在身侧,更别提双腿都被迭起来捆住。
她以为他痛,很快地解开束缚着他的绳子,那些绳子的材质还有些特殊,她费了好大劲也撕不开,最后还是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把折迭小光刀才切开。
四肢一被释放,香风扑袭而来,少年把她直直扑倒在了地上,凭借着修长的身体将她压得动弹不得。
闻溯还没来得及举起光刀威慑,他已经蹭上了她的颈脖,滚烫柔软的嘴唇不停地在她的耳边摩擦,像是在缓解什么一样。
迟钝的她这时候才闻到空中弥漫开来的栀子香,浓郁得几乎要让她被熏晕过去。香气很好闻,但是因为太过馥郁让她身体下意识排斥起来。
她才想起自己是个beta,按照自己从生理课学来的知识,她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的。
探上他腺体的指尖像是沾了火一样烫起来,闻溯失声质问:“你是omega?”
少年还在压着她,闻言浸满水色的眸子抬起来看向她,不说话,但是俯下来找她的嘴唇,被闻溯偏头躲过后依旧不放弃,就着她的脸颊一侧细细啃咬,像是对她的不配合很委屈的样子。
作为一个单身beta,闻溯从小接受的教育是beta内部消化,omega这种天鹅肉是属于alpha的。全国omega的人数不到alpha的一半,所以omega和beta的结合可以说是天方夜谭,涉事beta轻则会被人戳脊梁骨,重则接受殖育部调查劝分手的那种。
闻溯不想结婚,也没心情恋爱,她只是庆幸自己不是有发情期的ao性别,可以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艰难地赚钱上。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见过omega,几乎之外的唯一一位还留下了不小阴影。
两年前首都不知道哪家的富公子omega逃婚到c城,那段时间c城几乎全城戒严,所有alpha都被禁足在家不许外出,每天都能看到保卫队在大街小巷排查,直升机在上空24小时盘旋。
从首都拨来的警备给她带来了大麻烦,作为一个黑户,闻溯花了一大半积蓄才混过户口排查,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而且作为beta,她又被征调去做社会服务,原本下班时间从七点延长到十点,还不加薪。
所以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看见小巷里鬼鬼祟祟的人影,惊鸿一瞥间他们正脸相对,对着那张与搜查令百分之二百相似的美丽的脸,闻溯后退几步,饱含恨意地按下了终端的报警键。
不过后来的事情她一点也记不得了,只知道那天自己回到家一觉睡醒后终端多了十万加索——寻人有功的福报——至今都被她存在银行里,是她老闻家的命根子。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那个omega的长相,但也算是见过了点世面,可以说领先了99%的beta,值得在晚年吹一吹。
——但是omega发情的大世面,她是真的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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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有意义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