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清脆的钟声在碧蓝的苍穹之下飘荡,不远处矗立的钟楼迎回翻飞的白鸟。
“怎么还不回去?”来人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
黑发墨眸的女beta从高高堆起的书中抬头,礼貌微笑着回应他:“再过一会我就走。”
“维西语很不好学,对吧?”瑞思打趣着,拿起那堆书最上面的一本,随便翻翻后倒是有些惊讶,“但看起来,对你而言好像不难。”
闻溯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对他的夸赞露出苦笑:“也没你说得那么轻松,这几天在图书馆连天坐着要快把人闷死了。”
小小的抱怨逗得他弯弯眼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有个朋友正在帮他的上司找家庭教师,希望能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教授维西语,不需要达到多么精通的水平,入门就好。”
在注意到闻溯的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己时,瑞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主要是希望给那个omega小女孩找个玩伴,所以我朋友托我来问问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性beta能够应聘。”
果然,在他讲完后,女beta极其期待地点了点头回应,却还在等着下文,在看到她表情时瑞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拿着手上那本书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地说:“——当然,薪酬也很可观。”
“把地址发给我吧。”如他所料,闻溯立刻一口应承下来,墨色的瞳孔里亮得像是加索币的弧光。
“这就答应了?不再问问我具体情况吗?”他看着她已经开始站起来收拾东西,知道她要赶着去干兼职了。
闻溯将资料和笔记一股脑全部塞入背包,终端上的时间距离到岗还差二十分钟,她匆匆地摆摆手告别说:“我相信你,有事晚上终端聊,我先走了。”
然后白衣黑裤的身影甚至等不及他的回复,急急地从楼梯口消失了。
瑞思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端起她留下的书,分门别类后慢慢归置到书架上。
如果按物价水平来算,首都是叁线C城的近五倍,按工资水平看的话,也正正好是五倍,于是一边赚钱一边花,勉强能让闻溯不至于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大都市流落街头,败坏市容。
一个月前,在希尔送走的半个月后,以及谢景昭调任的十天后,闻溯在便利店勤勤恳恳工作时被警察带走了。
灰暗压抑的小房间里,带着电子手铐的闻溯在对面目光如炬的警务专员时,灵魂一半出窍一半在尖叫,一半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另一半是她确实真的能犯不少法。
是伪造户籍?是私藏并猥亵omega?还是说谢景昭贪腐被抓了,而他的戒指作为赃物之一还留在她这里?
每一种可能都让她诚惶诚恐,脑袋在飞速运转,到底哪一个是最轻的,并且可以自首减刑呢?
“闻溯女士。”
异常严肃的语气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或许是想给对面人一个老实朴素的形象,闻溯立刻答:“我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叫来吗?”
Alpha警员的眼神锐利而肃杀,在C城能够干警务的,没有点本事根本撑不下去,所以他们对外的形象都是凶恶且尚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她被拷走时,周围的顾客早早就跑没影了,连热闹都不敢看。
闻溯琢磨不透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时,出于对谢景昭能够处理好希尔的问题以及他人品的微薄信任,她吞吞吐吐地开口:“我不知道。”
“砰”的一声,闻溯被这个肌肉鼓胀的警员拳头砸桌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一下,逼着自己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老实而怯懦地看着他。
“根据匿名举报,你涉嫌户籍造假。”警员抽出桌上的一迭纸放在她面前,最上面的户籍照上叁年前的她笑得局促不安,很是应景。
闻溯蔫了下去,垂着头看自己手腕上紧扣的电子手铐,从进来起颤抖不停的双手也安静下去,尘埃落定的感觉比起提心吊胆说不上是好是坏。
“我承认。”她艰难地说。
“既然你供认不讳,”警员的声音在她耳边宛如宣判一样漫长又难捱,“即日起,我们将准备把你遣返回原籍。”
“······嗯?”
“原籍?”闻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从穿越来到现在一直在C城讨生活,对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的认知都来自于网络和新闻,要说原籍,蓝星才是她这个倒霉蛋的原产地。
“是的。”他接下来的话让闻溯终于明白这个警员为什么一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在我们搜寻全国户籍系统并查证后,你的原籍地是首都。”
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东南方、并且依山傍水占据了大片土地的宏伟建筑群,它们都属于世界闻名的圣玛利埃学院。
这个帝国最悠久的学院综合文理,并揽神学,是旧式贵族精英教育的摇篮,当然也不吝于向优异的寒门子弟敞开怀抱,源源不断地为国家输送着人才。
从建校起到现在,一直将学生人数控制在叁千左右的小而美式教育模式致力于每一个学生都能够享受到最丰富的资源。
不过,这些都和闻溯没什么关系。
她带着简单的行李被扔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时,十万加索多一点的存款甚至不够租半年的小单间,钱在这里并不是钱,只是她生存的耗材罢了。
闻溯终于知道那个警员把她压上飞船时怜悯又嫉妒的目光是从何而来了。
首都很好,好就好在当你不在时你觉得好,当你在时你觉得还是不在好。
闻溯获得了一张崭新的户籍证明,失去了将近一半存款的安置费。
与名字叫瑞思的男性beta认识,是一次意外。
找工作无果的闻溯深夜里一边艰难地啃着打折食物,一边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想着想着,就想到希尔被接回家去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谢景昭也升职走出了C城,他们都过得很好。
自己也不差呀,首都可不是谁都能来的,毕竟,光安置费就要五万加索呢。
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脆弱女beta咽下喉咙里比纸还硬的饭团,终于埋在臂弯里呜呜哭了起来。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他们的成功更是可憎,为什么好事总轮不到她呢?
在她放纵自己在这个角落里哭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一道清浅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您好,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