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边喂,还边教。
“注意奶嘴里不要留空,小心呛着他。”
“不要仰瓶子倾倒,免得他喝太急。”
若沧专注喝奶,斯斯文文。
杜先生没见过这么不吵不闹的婴孩儿,奇怪的说:“师叔是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师父没答,反倒是问:“听得懂吗?若沧。”
若沧原本垂着的视线,闻声看向杜先生,连喝奶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似乎在等杜先生说话。
那双眼睛澄澈湛蓝,杜先生被他这么一看,霎时声音温和问道:“师叔,奶好喝吗?”
闻言,若沧又垂下视线,继续吮吸,跟听懂了杜先生话,还觉得他话说得好没趣似的,微微嫌弃。
小孩子反应直白,若爻都看笑了。
“看这样子,应当是听得懂吧!”
有聪明小孩儿的气氛,果然不一样。
哪怕杜先生遭到了若沧的嫌弃,他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满。
说实话,谁会跟一个刚出生还在喝奶的小朋友较真。
而且,若沧还那么可爱,喝得满足后,松开奶嘴眨了眨眼,还打了个小呵欠。
“困了?”师父将奶瓶随手放在饭桌,抱着孩子往外走。
道观夜色朦胧,正殿偏殿厢房都隔了一段距离。
一行人围着个小不点儿,气氛愉快的随师父进了房间。
里面摆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再无别的多余家具。
师父把若沧裹紧在被子里,伸手拿出回山前买的婴儿用品,放在桌上。
他也不急着整理,见若沧疲倦的闭上眼睛,边说:“我去巡山,若爻和有因收拾好碗筷,就去行晚课吧。”
“那师叔呢?”杜先生立刻问。
毕竟若沧只是个小婴儿,杜先生再怎么感慨孩童早慧必定有异,也不敢放任他独处。
师兄伸手拍了拍杜先生后背,“不用管。今天你洗碗。”
“我洗我洗,但是师叔这才出生几天吧,真的不用管吗……”
杜先生的担忧,随着他跟若爻走远渐渐浅淡。
师父随手关上房门,就留了若沧一个孩子裹在床被里酣睡。
欧执名一缕魂定在房间。
几乎在师父关门那刻,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要是师父的记忆,怎么没把他给带走?!
这要不是师父的记忆,那他确实是回到了若沧还是个小婴儿的时期吗?!
欧执名在灵魂挣扎。
忽然,睡得香甜的若沧,皱了皱眉,被吵醒似的睁开眼。
湛蓝眼睛不满的扫过欧执名,屈尊纡贵般张了张嘴,“啊。”
小崽子一声响动,欧执名的思绪立刻被打断。
他与若沧圆眼睛对视,这位吃饱喝足的小爷,又轻轻“啊”了一声。
欧执名诧异向若沧,努力的聚拢思绪,这样子,像是小若沧在叫他似的!
他必须得应!
——若沧?
欧执名尝试性努力唤他。
裹在被子里的小若沧,似乎听见了,换了一个腔调。
“嗫。”
单字罢了,欧执名喜出望外。
就算面前的孩子出生不过几天,但这是若沧啊!
欧执名怅惘许久的神魂,雀跃的开启了相认模式。
——若沧,我叫欧执名。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我说的话,现在我只是一缕魂,可我在山外是一个活着的人。
——你长大之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是……
面对一个纯洁无瑕小婴孩儿,欧执名实在没脸说什么情侣。
哪怕他喜欢逗得若沧恼羞成怒,也不代表他是一个逗弄婴儿的变态。
于是,他心思一转,继续在心里说道。
——我们是亲如兄弟的朋友,因为一些意外,我才到了这里。
——你有办法送我回去吗?
若沧刚才还在兴高采烈张嘴咂舌,咿咿呀呀。
听了欧执名一通唠叨,竟然闭上嘴巴,眼睛里写满困惑,小表情还挺戒备。
欧执名不过是一缕魂。
他见了若沧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听懂了,但是绝对不信他们是亲如兄弟的朋友。
欧执名认真思考。
换成他才这么小……
不,就算换成他已经二三十岁的时候,有个陌生人对他说,我们以后会亲如兄弟,他必定嗤笑一声,觉得对方花言巧语,是个骗子。
更不用说,若沧还是个孩子。
大人的事情,不应该为难小孩。
欧执名止住思绪,安安静静做一抹游魂,端详若沧的可爱模样。
这么一个玲珑剔透小团子,给师父师兄师侄逗了一天,唯独始终陪伴他的欧执名,只能过过眼瘾。
欧执名也不知道,如果他有幸魂魄归窍,还记不记得这么可爱的小若沧。
要是记得,他必然拿出素描本,一笔一笔把小若沧的模样画下来。
连小婴孩儿此时戒备神情,也要画得清清楚楚。
然后拿去给若沧看,说:你小时候啊,居然这么防备我,我太伤心了。
欧执名灵魂绽放着快乐。
只有流畅的思绪,令他感觉到活着。
他没有脚,无法靠若沧更近一些。
没有手,无法抱起床上的若沧。
更别说脑海里充斥着无法实现的念头,令他情绪焦躁。
可他的万千焦躁,对上若沧澄澈泛蓝的眼睛,又重回了平静。
——我要是能够抱抱你就好了。
欧执名叹了叹,呼吸都融入了微风中。
——这样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他颓然情绪刚起,忽然感受到空间位置变化。
像是被这个孩子牵引到身边似的,离若沧极近!
“嗫!”若沧咂舌出声。
欧执名居然感受到热,感受到风,感受到四肢凝实的错觉。
他下意识曲了曲手指,真的有了经脉骨血牵动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