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早餐时间,教室里人很少,要不就去吃饭了,要不就在睡觉,许沅将自己挑好的房子地址给严锐看了眼,两人小声商量着怎么去。
“这次怎么都离学校那么远?”
“上次就是找的近的,不是不行吗?我就想着远一点的地方会不会好一点。”
“你以为坑人的房东是集中分布吗?”严锐抬眼看她。
许沅:……
“而且路程半小时以上,你以后都打算包机上下学?”严锐嘲了再嘲。
许沅:……
她时常会因为说不过严锐而想毒哑他。
她为难地叹了口气,“要同时满足租金便宜、房子能住、学校附近这叁个条件很难的,我总不能住垃圾桶吧?”
严锐低着头沉思,权衡了一下,半响后,他难得犹豫道:“其实……”
“严锐,我爸爸昨天回家了。”刘佳突然从后门进来,笑着说道,“你今天……”
又被打断了,许沅看向她。
刘佳露出愧疚又尴尬的神情,“你们在聊题目吗?不好意思啊。”
许沅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一次还好说,这都第二次了,虽然刘佳掩藏得很好,但敌意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光凭直觉也是能感受到的。
她看了眼严锐,他好像不打算说其实后面的话了,被虐了一个月以后,许沅最大的收获,就是已经能够准确地从严锐细微的表情中分辨出他是想说话,是不想说话,还是想攻击人。
此刻,他冷着脸,耷拉着眼皮,就是拒绝沟通的意思。
气氛有点奇怪,许沅纳闷不知道哪里又招惹到这位大爷了。
刘佳体贴道:“你们先聊完,我等会儿再说。”
许沅赶忙道,“没事,我们说完了。”开玩笑,她可不想再应付刘佳明里暗里的试探,严锐的难题还是丢给严锐好了。
严锐古怪地瞧着她,没说话。
听许沅这么说,刘佳的笑容真诚了些,她站在严锐身旁,微微弯着身子,笑着凑近严锐小声问:“那严锐,我们出去聊?”
把“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们聊什么,但想让你们知道我们要私下聊”这个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许沅佩服不已。
严锐看了许沅两眼,许沅对着他笑了笑,神情平常地转过头去。
严锐站起身,但在出去前,他突然踢了踢许沅的座位,“再重新找几家。”
刘佳看在眼里,神色暗了暗。
许沅抬起头,清晰地看见刘佳神色转换的过程,她在心里叹气,没好气的挥挥手,“知道了。”
走廊里,刘佳调整了一下心情,打起精神道:“严锐,我爸爸今天中午想请你吃饭,小康叔叔也在,你有空吗?”
严锐的视线从许沅身上收回来,态度冷淡,“今天没有,可以改天吗?”
刘佳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她为难道,“爸爸他们比较忙,只有今天有时间,而且后天就放国庆假了,再不聊妥定下来,时间上要来不及了呀。”
“电话聊不可以?”
“爸爸的意思就是一起吃个饭,聊起来更方便一些,有爸爸在,你想要比较高的价格也容易一点。”
刘佳试探道:“你今天有什么事啊?可以暂时推一推吗?”
严锐淡淡道:“不可以。”
刘佳掐了掐手指,“吃个午饭应该不要很多时间,有司机接我们,很近,只要十分钟,到了就能吃,我觉得一点半我们就能回学校了,爸爸说好久没见你了,也挺想念你的,而且小康叔叔这个机会挺难得的,爸爸特地为你争取的。”
严锐没吭声。
刘佳咬着牙追问道:“严锐,我们快去快回,你觉得行吗?”
严锐沉默了会,“一点半就能回来?”
“嗯。”见他态度松动,刘佳重重点头,“之前我和爸爸出去吃饭,从来没有超过这个时间。”
严锐眉头皱了皱,陷入思考,刘佳小心试探:“那就这么定了?我给爸爸回复了?”
严锐不经意间往教室内看了一眼,又很快垂眸,刘佳不用看也知道那个方向是谁,她用力地捏了捏手指,但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等严锐思考。
良久后,严锐神情恹恹道:“好。”
刘佳松了口气,笑道,“那说好了,我回复爸爸了。”
她转过身,笑容收了收,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落寞,但等她进入教室,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她在座位上坐了会,突然又转过头,跟许沅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沅沅,我爸爸想严锐了,找他一起吃饭,我没打断你们做题的思路吧?”
许沅笔尖顿了顿,莫名想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她摇头,“没事。”
“那就好,沅沅你人最好了!”刘佳高兴地松了口气。
许沅想颁个奥斯卡最佳影后奖给她。
身后,严锐还没回来,许沅的余光看见他靠在外面的栏杆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许沅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心里隐约有个预感,但真的看见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有点事,今天可能要迟一点,一点四十左右到学校,然后一起去看房子?】
许沅心说有本事你进来当面和我说,看我会不会一锤子打死你。
她单手用力打字,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去看。
但要按下发送键时又犹豫了,逐字逐句地删除。
严锐转着手机等,提示音响起,他看了眼。
许沅:【好,我等你。】
发完信息,许沅怔怔地发了会呆,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较这个劲挺没意思的。
第二节课课间,他们下去做操,四楼五个班的学生都挤在一起往楼下走,许沅找到了严锐的脑袋,两步追上了他道:“你如果有事忙可以不陪我去,我自己也行。”
严锐哼了一声,垂着眼看她,格外鄙夷,“你自己能看什么样的?到时候定一毛坯房,还不如去睡桥洞。”
许沅小声咕哝,“我真行。”
严锐好像没听清,他强硬道:“你在教室等我,我一点四十就回来了,一起去。”
这语气搞得好像许沅反驳就是大逆不道一样。
你说等你就等你,那我多没面子,她快步向前走去。
没等到回复,人还跑了,严锐皱眉,他紧走两步,肆无忌惮地伸长手一拉,勾着许沅的帽子把人拉得后退了几步,进入自己的掌控范围,他微微低了低头,道:“许沅你听到没?”
他的气息在脖子以上的部位乱窜,痒得慌。
太近了,身边那么多人呢!感受到身边人探究的视线,许沅有些慌,他们挤在人潮里,许沅的帽子又被揪住,几乎是贴着严锐在往前走,每走一步,严锐的膝盖都好像会擦到她。
“听见了听见了。”许沅微微挣扎了一下。
“你听见什么了?”严锐问。
“一点四十,等你。”许沅感觉自己整个脖子都被拉走的帽子卡住了,呼吸困难,她只想着严锐能赶紧松开她,其他什么都行。
他到底懂不懂自己是个名人,一举一动能不能收敛点!他今天拉住她的帽子,明天就有女生敢勒住她的脖子。
得到想要的答案,严锐笑了笑,松开了。
许沅赶紧往前挤去,远离严锐,她边走边叹气,心情复杂地想算了算了,搞不赢,等就等吧。
第四节下课后,刘佳快速地收拾好了东西,欢快地守在严锐课桌边道:“严锐,走吧。”
“嗯。”严锐站起来。
他看着许沅的后脑勺,对方认真地微低头,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做题。
许沅感觉到了严锐的视线,但等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等到,然后就看见他和刘佳从窗外经过,下楼走了。
呵呵。
蒋诗怡鄙夷地撇撇嘴,问道:“沅沅你怎么还不走?”
许沅低着头含糊道:“有点事。”
蒋诗怡没多问,拎起包走了。
他们是十二点下课,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刚好可以让她做完一张数学卷,许沅在座位上发了会呆,直到教室里没人了,才从课桌里抽出一张试卷,掐着点开始做,做完时间刚刚好。
她往后看了一眼,严锐还没回来。
耽误了?这个点也许有点堵车。
她环抱着双手靠在椅子上,突然觉得心里不是很得劲,以前她也常常一个人呆在教室里学习,但最近估计是习惯了身后有个人陪着,所以竟然觉得不适应这种空荡了。
果然人就不能惯着,一惯就娇气。
许沅拿着笔敲桌子,敲了会觉得实在百无聊赖,又把卷子给订正了,做题的时候就没有心思想别的,然后一不留神就2点10分了,严锐迟到了整整叁十分钟!
叁十分钟不夸张地说她能吃两顿饭。
许沅把卷子往课桌里一卷,拎上包站起来,但还没迈步,又坐下了。
她打开手机,连个消息都没有,吃个饭而已,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是在火星吃饭吗?
许沅拧着眉思考了会,决定再等一会,毕竟答应了要等他。
然后一等就等到了叁点。
许沅心里有些麻,她现在自己走,还能看两家房子。
人的想法真的很奇怪,到四点的时候,她的心态又变了,变得有些盲目乐观,想着房子看不看随便吧,大不了先睡两天旅馆,找到租房再搬进去,问题也不大,起码她一下午收获了两章卷子的知识。
许沅站起来,去外面晃了一圈活动了一下筋骨,顺道泡了碗泡面。
等她再回教室时,就看见严锐像根棒槌一样杵在她的座位旁。
终于回来了啊?许沅下意识看了眼表,四点二十。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许沅心情平静地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啊。”
严锐猛地回过头来,那张淡出水的脸居然在看见许沅的那一瞬间松了口气,见了鬼了,他还敢松口气,他迟到了多久心里没点数?要不是这碗泡面花了她四块钱,她能兜头给严锐浇一脸信不信?
严锐的额发湿润,脸上有些红,看样子是跑回来的,许沅心里好过了一点。
“我以为你自己去看了。”严锐道。
“我看了,刚回来。”
严锐伸出手点了点她桌面上没来得及收的试卷。
大意了,许沅叹了口气。
她端着面,垂下眼,无声地和严锐对峙。
空气一度很凝滞,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许沅打定主意不开口,没有她被爽约还要她找台阶下的道理。
良久后,严锐终于有些烦躁地说道:“我迟到了。”
天地良心,您终于记起来了!但您这不叫迟到,严格意义上说是爽约。
她低着头淡淡道:“哦。”
严锐看了她两眼,突然有点闹心,本来说好的一点半就能走,结果硬生生吃到叁点半,他有求于人也不能说什么,偏偏手机也没电了,没法和许沅说一声,他在校门口下了车,用了叁分钟狂奔到教室,可不是来听她说哦的。
严锐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两口觉得没什么用就给丢地上踩灭了,然后他大步跨过来,靠近她,先把她手中的泡面拿走,放在课桌上,然后按着她的头顶,用了巧劲强迫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那张人淡如菊的脸终于不垮了。
许沅“诶诶诶”地小声叫唤,她伸手推着严锐,但他那只手跟个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她怒瞪着他,“你干嘛!”
严锐弯下腰,像黑熊摸着兔子,看似温柔,实则杀气四溢,他直视着许沅的眼睛,笃定道:“你生气了。”
我生气怎么了?许沅也气笑了,别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迟到了,所以你生气了。”
呵呵,你丫也知道!那你还不道歉!
许沅挣脱不开,也不挣扎了,自暴自弃地由他按着,一副超脱世外看破红尘样子。
严锐拿她没辙,他松开许沅,叹口气,无奈道:“不就是没租到房子,我可以赔偿你。”
他这句话倒让许沅愣住了,“你赔偿我什么?”
严锐在口袋里掏了掏,再摊开时,一把钥匙躺在他手心,“赔你一个租房。”
“骗谁呢?这你家钥匙。”许沅冷笑。
“是我家钥匙。”严锐把钥匙放在许沅的泡面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国庆节,你先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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