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帝的不二人选,当然非傅太后莫属了。因为傅太后并非皇帝亲祖母,又牢牢把持着朝政,连如今的小皇帝,都是她从夏氏皇族里面挑的傀儡。
石碑天书一出,有心首先就会怀疑这是不是傅氏的手笔,毕竟她有谋朝篡位的实力与资本。不管小皇帝如何反应,各地藩王和郡守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闹大,顺便打出清君侧的旗帜,实则趁机独立,不再受朝廷驱使。
南有夏成王,东有江东郡守,这两个一个姓夏,掌握二十万兵权;一个占尽地势之优,有钱有兵。
他就不信给他们机会,这水还浑不起来。
而京城的水越浑,魏厉他们越容易带人离开,等傅太后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这群始作俑者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对朝廷的事这么了解?”魏震远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若他没猜错的话,程铎是刚刚才想出这条祸水东引的计谋吧?
短短一盏茶时间,他就把布局和人心都算了进去,这也太可怕了!
程铎很坦然地耸肩:“我有个朋友是二十里坡开酒楼的,他的家族在京城有产业,闲暇时我们就聊了一些。还有,这种小计谋在我们那么都是烂大街的套路,不是我想的。”
套路不怕老,管用就行。
“套路…是什么?”魏陵很有好奇精神地问。
程铎就把自己跟谢源做生意时,什么免费送冰水骗人进门,然后看似省钱的拼盘套餐,集印章升级贵宾卡……
“这些就叫作套路,在我们那里这些都是别人玩儿剩下的,若不是因为……后面出了事,大家还在不停地推陈出新。”
“……”
“……”
全场鸦雀无声,包括魏震远和魏陵叔侄,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将领抓抓脑袋:“原来这些也算骗人吗,我怎么看都觉得客人占便宜了?”
“我也没想明白……”
“难怪我那个表弟做生意老是亏钱,他太傻了!”
“你好意思说别人傻,叫你设伏你连前后包抄都不懂!”
程铎很想抬手扶额:跟这么一群人一起造反,他是不是选错队友了?
魏震远也感觉有点丢脸,喝了一声:“好了,别吵,继续说正事!”
永哥儿笑着看了看亲爹,又看看程铎,偷偷抓住了他的手。程铎瞬间释然了,算了,不是便宜岳父的手下太蠢,而是未来的人套路太多,他不该对他们期望太高……
魏厉临走前,魏震远丢了包东西到他怀里:“这些应该够你们用了!”
据程铎的说法,魏厉他们又要弄石碑装神弄鬼,又要收买人传播流言,需要的银子不少。
魏厉打开包袱,看到满包的银锭子都惊呆了:“将军,你哪儿来的银子?”
别人不知道,他身为将军的心腹还不知道吗,他们将军穷得很,都厚着脸皮借钱不还了!
当然,这个借钱不还的对象,非他们小将军莫属。
魏震远脸上挂不住,发火踹了他一脚:“滚犊子,老子哥婿给的孝敬银子不行吗!”
踹完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地直吸冷气。
魏厉同情地看了程铎一眼,这下好了,将军连自己的哥婿都不放过了!
但他没敢等将军再发火,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将领飞快地跑了。他们的马停在村外树林里,还带了不少士兵来,一行人也不必回九盘寨了,直接上路就好。
魏厉走了,魏陵也要回去部署,临走前,他想多留些人给魏震远:“小叔,现在戎人四处烧杀抢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羊儿村了……”
魏震远大手一挥:“放心,你小叔我只是受伤,又不是断手断脚了,戎人来了老子也杀得动!”
何况羊儿村也不是全无防备,村长就组织了一群村里的壮丁,日夜巡逻。
说到这些巡逻的村民,魏陵就有点无语,他们这么大群人偷偷摸进村里他们都毫无察觉,戎人来了他们能顶什么用?
孟极已经跟随魏厉去京城了,现在除了余大嘴,魏震远身边就只有程铎和永哥儿了。
魏陵还想再劝,就听程铎道:“确实该多留几个人,我和永哥儿打算去趟禹方山,接李岳父回来。”
之前担心魏震远伤情反复,他们都没敢提。好在禹方山一带贫瘠,又有重兵把守,一般劫掠的戎人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
不过李旺一直呆在禹方山也不好,所以程铎和永哥儿商量之后,决定亲自去接人。
魏陵吃了一惊:“永哥儿也去?”
魏震远又酸了:“永哥儿,爹的伤口还没好呢,你让程铎去就行了。”他们好不容易父子相认,就不能留下来陪陪他么?
说起禹方山,魏陵突然想起了什么:“糟了!李叔是拿着我的信件去的,若是被何昆泰的人知晓,他可能会有麻烦!”
“什么?!”
第88章 他决定提前动手。
李旺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当初来禹方山赎人,是凭借魏陵的面子。如今魏家军出事,分管这里的把总收到消息, 就开始动起了心思。
这把总姓石, 人称石把总。
石把总让人把李旺父子叫来, 也不说什么事,话里话外打听他跟魏陵的关系。
李旺是个老实人,除了拿信赎人, 从来没有仗着魏陵的关系吹嘘,这会儿也就老实说了:“把、把总大人, 我跟魏公子其实就见过一面……他是我那哥婿在外结交的朋友。”
“哦,你那哥婿又是什么人?”石把总问。
这次李旺还没开口,李长荣就抢着说了:“我那弟哥儿的夫婿可厉害了,他身手了得,还认识二十里坡做生意的大少爷!”
说完还瞪了李旺一眼,觉得他爹老实过头了。
李长荣心想他把程铎说得厉害点儿,这石把总就不会找他们麻烦了,殊不知他越是这么说,石把总心里越是生疑。
李旺吓了一跳:“大人你别听他瞎说,程铎其实就是我们村的一个猎户, 他没什么大本事……”
“一个猎户?”石把总皮笑肉不笑:“那他还挺交游广阔的,竟然又是结交军营将士, 又是结交做生意的?”
石把总又问了程铎的来历,当他听到程铎不是本地人, 貌似是逃荒来的, 心里更是确定了大半。
李旺父子不知为何他要盘问这些, 面面相觑, 心里都有点慌。
恰在这时,有人从门外掀帘进来,毕恭毕敬走到石把总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旺定睛一看,原来是当初丁头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还对他说过好话的监工。
那监工面无表情,也不看他们,李旺心里“咯噔”一下,那种不好的预感更是强烈。
果然,那监工越说,石把总越是双眼放光,最后竟然大笑了起来:“好小子,若是让老子立了功,老子不会忘了你的!”
石把总在那监工背后拍了拍,然后沉下脸,对外吆喝一声:“来人,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李旺父子顿时慌了:“大人?”
李长贵道:“你凭什么抓我们!”
他们当初明明是被误抓,难道石把总出尔反尔了?
“老子不止抓你们,老子还要拿你们回营请功呢!”石把总冷笑连连:“你们不知道吧,魏震远连同魏家军上下已经投靠了戎人,如今谁有他们的消息,谁就能升官发财!”
李长荣这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大人,我爹都说了,我们跟那魏小将军根本就不熟!”
石把总上前踹了他一脚:“你们是不熟,但你们那哥婿可就不一定了。”
他有点见识,一听就知道什么逃荒都是假的,明明南方更富庶,逃荒怎么可能往西北来?
他觉得程铎就是魏家的探子,之所以落户羊儿村,就是想找个猎户身份隐藏自己,然后为魏家办事。
就是这探子做什么不好,竟然娶了村里的哥儿,难怪会把到手的功劳送到他面前来!
石把总不敢擅自做主,当下就调了一队人手,打算即刻启程把人押回大营,等候将军发落。
来禹方山的都是囚犯,他们营帐里别的没有,锁链和囚车倒是应有尽有。
再次被拷上锁链,坐上囚车,李长荣哥俩脸都白了,在路上一个劲儿的咒骂程铎,说他是戎人走狗,害人精!
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是想向石把总表明他们是清白无辜的,可惜石把总忙着赶路,根本懒得理会。
他心里清楚,就算李旺他们确实是普通村民不知情,但他们跟探子有关系,将军是宁可杀错不会放过的。
至于他自己,他只管在将军面前露脸,管他们死活!
只有李旺满脸颓丧,沉默不言。早知道会连累永哥儿,他当初就该不管那逆子的腿,坚持跟丁头他们一起回去。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保险,石把总看过那封信,他早晚会找到羊儿村去……
李旺脑子里很乱,他想给永哥儿通风报信,可这会儿又自身难保,不知该怎么办。
李长荣两个正骂的欢,山路尽头突然出现一道高大身影,提着铁枪仿若杀神降临。
对方冷笑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救你们。”
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送物资的时候欢天喜地,这会儿被连累了,就避之不及,什么都只想要好的,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两兄弟一窒,接着又欢喜起来:“程铎——”
“把总大人,他就是程铎!”
“原来是你!”把总抽刀大笑:“老子正愁没地方找人,你竟然还敢出现?程铎是吧,你敢一个人来,老子敬你是条汉子。等到了将军面前,老子一定求他给你留条全尸!”
程铎也不犹豫,点点头:“行,一言为定。”
反正他今天带的铁枪,大不了不捅人脖子!
然后李旺父子就见识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真的是招招毙命的那种,路边树林里还不时有人放箭支援……不过一盏茶功夫,石把总和他的小队就一个活人都不剩了。
李旺他们何时见过这种阵仗,胆子都快吓破了,李长荣和李长贵兄弟俩更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现在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李长荣感觉脸上溅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随手一抹,就抹了满手血迹,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闭嘴。”程铎沉喝了一声:“若是把别人引来,我就送你跟他们一起上路。”
李长荣被他瞪了一眼,顿时浑身抖如筛糠,下-身一个没控制住,尿了。
李长贵跟他抱在一起,当然也被他洇湿了裤子,惹得满身骚味。
程铎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用枪头对着囚车缝隙轻轻一撬,只听“咔”地一声,木制牢笼应声而开。
“程哥。”永哥儿这时也从树上下来了,看着满地的死尸,虽然表情隐隐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尽量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不想让他程哥伤心。
说到底程哥杀人都是为了他,救的也是他爹。
“程哥,你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