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一次视线的终点只会停留在她身上。

    第一次见周念时。

    只有三岁。

    从有印象起，陈母就一直在耳边念叨着，要给他再生个妹妹。

    但直到现在，家里也只有他一个小孩。

    陈凛并不觉得孤独。

    最多是有点无聊罢了。

    直到周念的出现。

    她有点烦人，总喜欢黏着他。

    第一次见面，居然还把他当成了姐姐。

    那时他就在想，这一定是个笨蛋，连男孩女孩都分不清。

    事实证明，她不但是个笨蛋，还是个哭包。

    遇到一点儿事都能掉眼泪。

    看到虫子，会吓哭。

    倘若走的太快没等她，也会哭。

    不带她一起玩，更会哭。

    那时只觉得她烦，有一段时间，为了不让小周念缠着自己，还特意躲了她许久。

    结果再见面时，小周念连哥哥都不叫他了。

    和别的小朋友玩的特别高兴。

    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远远的看着她和其他小朋友笑时的画面，他却不高兴了。

    那会儿陈母给他买了一台拍立得，本意是看他性子太冷静了，想让他能够到处拍拍照片，激起对日常生活的热情。

    但从买来到现在，他一张照片都没拍过。

    第一张拍的照片，是小周念。

    因为她在和别人笑。

    他不喜欢。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念不爱哭了。

    她比谁都懂事。

    她把周霖带的很好，可她自己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明明以前最喜欢到处玩的性子，现在总是跟在周霖身后，周霖去哪儿，她也得必须去哪儿。

    有时候和她打招呼，她甚至都没反应。

    那么笨。

    更招人讨厌了。

    也是在那时起，两人的关系慢慢疏远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周念。

    再后来，到了初中。

    周念的性格变得更沉默，两人在学校遇见，也总是没有一句话。

    交集最多的那一次。

    就是体育课那回。

    那时他刚打完篮球，夏天温度高，迎着阳光，他稍微眯了眯眸，一刹那便在人群里准确无误的找到周念的位置。

    这么热的天，她还在傻傻地跑步。

    其余女生都知道找借口不跑，只有她，总是那么呆。

    陈凛嗤了一声，却敏锐的察觉到，有男生在不断盯着周念看。

    那样的眼神，他清楚知道意味着什么。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躁意，几乎没有犹豫，他拎过自己的校服外套，冲着周念的方向跑了过去。

    见他过来，这傻子还怯怯的不敢和他打招呼。

    甚至还让他送她去医院。

    他想，总有一天她会笨死的。

    不过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他突然有点心疼她。

    因为记忆深处永远记得，那天靠着柱子站在阳光下，朝周念递出那个保温杯时，她受宠若惊的眼神。

    以及接过时，小心翼翼的表情。

    好像没人对她好过。

    连一瓶水，都这样惊喜。

    中考结束后，他去国外玩了一圈，其实当时是给周念带了礼物的，但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送给她。

    最主要的是，周念好像在躲他。

    平时上下学那条路上，总能碰见她，可开学那么久，都没遇见过一次。

    很显然，是她在躲他。

    那段时间，他甚至怀疑，周念这笨蛋是不是和别人谈恋爱了。

    可当真正看见她时，那是他第一次情绪在失控的爆发边缘。

    她的头发被剃了。

    她那么瘦，伶仃的身影藏在宽大的校服底下，可怜的像是一只刚出生就被人抛下不要的小猫儿。

    旁边的人都在惊讶看戏。

    可他只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也将自己的头发剪了。

    他笨拙的，想要给她一点力量。

    可她好像并不知道。

    高中三年过的很快。

    高考结束后，他稳定发挥，成绩非常出色。

    说句有点显摆的话，只要他想，国内任何一个学校都随他挑。

    但他只要京宜大学。

    因为他知道，周念想去京宜。

    后来暑假，周念阴差阳错的和他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那一晚，他整宿未睡。

    因为他知道，周念就在他的隔壁。

    知道她和闻越去图书馆，他原本不想理会，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跟去了。

    知道她去咖啡厅兼职，最讨厌闻到咖啡味道的他，还是待了一个暑假。

    直到那一次。

    周念无意撞见他的自慰。

    他其实是故意的，在射精的时候喊了她的名字：“念念。”

    他的喜欢，从来就很病态。

    她不知道的是，在梦里，他渴望过更多。

    再后来，到了大学。

    那次生日宴上，祝星替他找到了高考后无意遗失在市天文馆的照片。

    祝星的爸爸是天文馆的馆长。

    那些照片，是他这么多年的病态心事。

    去纽约前，他将这些照片交到周念手里，其实只是卑鄙的想让她再爱自己一点。

    他知道，周念的人生中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东西。

    小时候，周霖比他重要。

    那这一次，他能不能成为她唯一重要的那个人。

    可惜，还是没有。

    周念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几年的相处时光。

    似是不值一提。

    那时他痛恨过她的狠心，明明说过，即便要去旁人不知道的地方，也要告诉他。

    她还是失约了。

    可在那个大雪停电夜。

    看到她那么难受的趴在桌子上，他还是没出息的想要亲她，想要靠近她。

    因为这是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孩啊。

    后来提前完成学业回国。

    他其实没有那么早的想去见周念，更多的是想让她来找他。

    但现实是，他忍不住。

    他想她想的几近发疯。

    她问他，在纽约两年过的开心吗。

    怎么会开心呢。

    她又不要他了。

    他一直在等她哄他，他很好哄的，可她太笨了，总是慢半拍。

    所以祝星告诉他，周念也在清吧时，他又卑劣的让祝星将她骗到了过来。

    硬生生将自己折腾到发烧以博取她的心软。

    那一晚。

    什么都是故意骗她来的。

    唯独那一句。

    “在纽约两年，总是梦到你哭”是真的。

    他最看不得她红眼眶。

    没有什么苦尽甘来，所有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只要是周念给的。

    他喜欢她、珍重她、心疼她。

    在漫长岁月里的每一抹光阴里。

    都无法更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