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听不见,可他听得见,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个蹩脚的普通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将他的胸口撕裂,然后浇了一盆泡着盐霜的开水。
咕噜噜的冒着泡。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难的选择题,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如果让洛行不参加高考,他肯定不会愿意。
可如果这辈子就这么听不见了,他又怎么能真正快乐的起来。
思虑良久,他说:“我们……”
“动手术的话,我到高考那天能出院吗?”洛行忽然问。
霍行舟和伍素妍皆是一僵,齐齐的看向他,仿佛刚刚这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洛行是最看重学习的,做梦都想和他考一所大学,怎么会……
医生点了下头,“完全可以,如果恢复的好,一个多月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洛行稍稍迟疑了下,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就算最长两个月的时间恢复期,他多看看笔记应该也没问题,再者……
他抬头看着霍行舟,说:“之前程老师跟我提过保送的事情,我那会很担心你,不确定你会不会考得上,所以一直没有说,现在你的成绩应该是够分数线了,我想……就报那个大学,行吗?”
他真的……好想听见霍行舟亲口对他说爱啊。
“当然!”霍行舟心里一喜,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下,但碍于医生和自己妈都在,还是忍住了,颤着声音说:“好,好,我们就考那个大学!我豁出命去也要考上!”
洛行点点头,鼻尖发痒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把心里那点关于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悄悄地压了下去,没给霍行舟看到。
医生看着他们俩,也把心里那点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压了下去,在心里想,就算是拼尽全力都得让这个小孩儿重新听见啊。
世界这么好,爱人也这么好。
听不见多可惜。
——
出了诊室,霍行舟光顾着开心了,走到楼梯口才忽然想起来,拉了下洛行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把语速放的很慢。
“小乖,你的外公就在这家医院,可能……快不行了,你见吗?”霍行舟有些担忧的问,手指摸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揉了两下。
洛行一怔,没看清似的眨了眨眼睛,隔了好几秒才干干的问出来:“我……外公?”
霍行舟将他拉到楼梯角落,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才软著声音说:“他生了病,就快不久于人世了,你妈妈……她本来求我发一张你的照片给老人家看看,但是我不能擅自决定,所以问问你。”
洛行死死攥着手心,对于外公这两个字,他陌生极了,一时理解不了为什么人都会在死之前想去见一见那些“陌生人”。
这段时间他真的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想要再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了,可不让他见,他应该会很遗憾吧。
霍行舟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脸颊上细细摩挲了两下,眼底含着一抹如水的温柔:“人死如灯灭,即使遗憾也不会存在于世多久,你的选择是什么样,都没有错。”
洛行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可……他狠不下心,就算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让他了无遗憾的离开这个满是遗憾的世界吧。
“我外公……看起来慈祥吗?”洛行抬眸,定定的看着霍行舟的眼睛,却有些迟疑的问。
“他是不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却又很慈爱的老人。”
霍行舟心尖一疼,将他抱进怀里,仔仔细细的揉了一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自己的血肉在外包裹着他。
“走吧,见过了他你就知道了。”
凭着赵久兰发来的号码,两人很快找到了病房,她正从开水房出来,手里拎着两个热水壶,见到洛行的那一刻,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人隔着不长的走廊遥遥相望,明明只有七八米,赵久兰却偏偏觉得中间隔了整个银河,她再也触碰不到洛行了。
这个曾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良久。
赵久兰扭头回了开水房,没有过来打招呼也没有一起进病房,洛行愿意来见见自己外公,她已经知足了。
看,这个孩子仍旧是这么善良,即使无法原谅自己,他还是不能责怪其他与她有关的无辜者。
为什么以前她没发现呢。
赵久兰仰头,两行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旁边打水的人看了她一眼,又见怪不怪的收了视线,在医院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
洛行推开门,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病房里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见到洛行的那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瞬间亮了一下,插着输液针的手动了动,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洛行看着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病魔将他折磨的几乎没有了人形,躺在床上像是一颗被风干了的苹果,枯瘦的手臂和手指,只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