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肆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他从来没有问过岑永青他的母亲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他猜测可能是某个红灯区的妓女,也可能是某个赌场里的发牌女郎,这都不重要。
岑永青的祖籍在帝国南岭,服刑出狱之后偷渡到了维加兰卡。他是个亡命之徒,去过很多地方,专做绑架勒索的勾当。
岑肆是帮凶,为什么要当帮凶?
为了活着。
岑永青有了钱就去堵、去嫖,心情好会给他一口吃的,心情不好就拳打脚踢。他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拖着一把瘦弱不堪的贱骨头苟延残喘了十几年。
一年夏天,岑永青带回来一个肉票。
“给我好好看着她。”
是个不会低头、不会屈服、高傲又嚣张的小公主,她穿着像虎刺梅一样红的裙子。
岑肆从来没见过那样高贵如天上星月的人,就生出了贪念,偷偷摸了她奢华昂贵的红色裙摆。
她扯走裙子,凶狠地骂:“滚开!”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的手太脏,不能碰月亮。
“沿着门外那条路一直跑,第一个岔路口左拐,第二个右拐,第三个右拐,翻过一座山,过河,到雨林对面去。”
所以他放走了她,放她去了九爷的地盘。
“给你的,报酬。”骄傲的小公主不愿欠人情,留下了脚链上的蓝宝石。
那是岑肆拥有过的第一颗宝石。
岑永青差点把他打死,他拿着蓝宝石换来的钱逃去了西西戈尔的首都,盛冲。他在盛冲的街头游荡了半个月,用完身上最后一分钱之后,他决定去偷,专门挑有钱、无力的老人下手。但他高估了自己,一个从来没吃饱过饭、身上新伤添旧伤的少年简直不堪一击。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盛冲的街头,懒得挣扎、呼救,睁着眼看灰色的天,等身上的血流干,如果有来世……
还是不要有来世,做过恶的人不能求来世。
“小孩。”
“小孩。”
“醒醒。”
他被叫醒,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蓄着长胡子的老人,老人年纪很大,棕色眼睛,戴着边框的很精致的眼镜。
老人姓斯特,是伽森家族的律师。
岑肆大脑清醒后,告诉老人:“我不是小孩,我十七岁。”
老人问他哪一天生日,他不知道,只知道年份。
“那今天就当是你的生日。”
斯特先生收养了他,把他带回了伽森家。
*****
岑肆成年之后,斯特先生带他去见了伽森老先生。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蔻里的场景,是在城堡的射击场上。
蔻里在练枪,拿人当靶子。
斯特先生告诉他:“那是二少爷,是整个城堡里最不能开罪的人。”
很快岑肆就见识到了蔻里的“不能开罪”,尽管他并没有开罪蔻里。
“你,过来。”
蔻里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枪,盯上了他。
他走过去,佣人给了他一个蛇果,让他拿在手里。
蔻里说,张开手。
他照做。
蔻里把子弹推上膛,半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瞄着准头。没有人敢阻止,哪怕岑肆是斯特先生很器重的养子。
“砰!”
子弹打在了岑肆的手臂上。
蔻里是故意的,故意打偏。他把枪扔给佣人,走到岑肆面前。
太阳太烈了,很晃眼,等蔻里走近了,岑肆才真正看清他的样貌,西方人的轮廓,东方人的眉眼,是个混血,一头银发,英俊危险。
他说:“要不要当我的人?”
岑肆抬起眼皮,没有半点情绪波澜。
“我喜欢伱。”蔻里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风把他的银发吹得飞扬,“你看着子弹的时候,眼睛没眨。”
那之后,岑肆当了蔻里专用的人肉靶子。
蔻里对岑肆很大方,偶尔也会角色置换,当一当岑肆的靶子。他们是同类,都是心理素质强到变态的疯子,同为疯子,自然走得近了些。
斯特先生过世之后,岑肆接了家族律师首席的位子,有很多人不服,没有关系,谁不服就让谁开不了口。
有了权利之后,要找人就容易多了,岑永青是自己找上门的,他听说了岑肆在西西戈尔的名声,特地过去避难。岑肆说好,但要给他一条腿。
岑永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岑肆身边的人摁在了地上。
岑永青嘴里骂他白眼狼:“你要做什么?”
岑肆拿出枪,慢条斯理地把子弹装满。
岑永青梗着脖子咆哮:“我是你老子,你敢!”
砰、砰、砰。
连续三枪,岑肆眼皮都没眨一下。
枪声把附近的武装队招来了,岑永青抓住时机,滚下了坡田。
岑肆没有去追,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岑永青的命,他只是先收个利息,本金留给商领领去收。
岑肆的三枪都打在了一个地方,废了岑永青一条腿。
岑永青逃走之后,四处藏匿,当年那个任由他打骂的少年已经长出了恶魔的爪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