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一切都随精灵的心意操控,数不清的银色蝴蝶从看不见的尽头飞来,萤火般的光芒交织,转瞬间就到了近前。
树上的精灵带着懒懒的挑衅,手指转动着,操控银蝶绕着树下静静站立的精灵环绕。
发间镶嵌着荆棘木冠的精灵不发一言,银蝶在他的眼底映照出点点光芒,漂亮得虚幻,对于树上精灵的小把戏,他不甚在意地抬起指尖,神色淡淡地轻轻歪头,等待银蝶落在他的指尖。
导演屏住呼吸,这一幕里的银蝶是要后期做cg补上的,实际上所有人眼里都没有任何变化,而拍摄中的林项北和周屿白,表现得比预期中的惊艳太多。
一切毫无违和,工作人员都训练有素的不出声打扰到他们的状态,逐渐被代入其中,好像真的能看到,如梦似幻的银蝶无声落在林项北的指尖。
导演示意摄像师推进镜头,切了近景。
镜头怼脸拍摄,依然没有打断林项北的状态。
他对着镜头露出冷淡不乏温柔的眼神,弯身靠近,眼睫轻轻扇动,肩头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好像银蝶真的落在了他的指尖,眷恋般缓缓振翅。
而他因银蝶昏了头无视法术操控的停留,而无声轻笑起来。
淡漠不可接近的精灵笑了,高高在上,疏离又充满柔软的温情。
这种无法言说的美如水银般流淌,对片场内的工作人员来说,依然具有很难以抵挡的杀伤性。
淡颜漂亮到极致同样有冲击性的美感,精灵收回笑容,往树上看去时,现场的工作人员一瞬有点忘了是在片场,有些遗憾又匆匆忙忙地跟着他的视线追了过去。
坐在树上的精灵不再眺望远方——他正低头,手撑着树干,用一种觉得无趣的眼神看着树下的精灵。
显然方才的一切全数落入他眼中,只是他似乎不是很乐意与对方目光交接,在精灵望着他时,冷漠地撇开视线避开了。
导演:“cut——”
效果好极了,比预想中好了近百倍,出乎了拍摄团队所有人的预料。
照这个进度,哪怕日落前依然来不及拍完三分之一,也比想象中顺利太多了。
导演聚精会神看了两遍回放,期间林项北先是抬头等周屿白从树上安全下来,随后两人才前后脚走到导演身后,一起看一看刚才录制的实际效果。
没后期特效,光看画面难免会有点抽象,林项北似乎有点不太适应在屏幕里看到自己,导演倒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最终在“重拍一遍会不会更好”,和“再怎么拍也不会比这更完美”之间斟酌踌躇了片刻,最终决定这条一遍过,直接继续拍下一场。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周屿白和林项北将这一幕的故事性诠释的很好,画面构图的美感,也无懈可击。
nebux的六个人没有任何一个成员惧怕镜头,哪怕不是在舞台上,也很快找准自己要贴合的定位。万柏他们尽管不像林项北和周屿白那样一条过,也完成的远超导演组预期。
分镜,构图都是提前定好的,脚本上六个人是安排好哪几组出镜的,跟琐碎的片段有关,最后构成由观众自发补全的故事线。
日落时分,赶在最后一抹天光被黑暗吞噬前,林项北和周屿白一起拍摄了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他们总算明白为什么选择这一片区域拍摄。
深入森林,再往后移动不超过百米,就是一汪湖泊。
湖面平静,美在分不清天幕与湖水的倒影。
森森草木倒映在天镜般的水面上,火烧一般的霞光随着水波纹荡开,震撼的自然之美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今天的最后一场拍摄既简单又难,难在无台词下的氛围与意境。导演拍摄的上一部短片,仅仅是一个五秒钟的镜头,就拍了整整两个白天。
镜头开始运转。
头戴木冠的精灵背对着镜头坐在草地上。树上的精灵总是在看远方,他隐隐知道他在向往中土繁华热闹的城镇,只是他永远不会踏上树冠,去看远方燃起的火光。
他想,他们是不一样的。
木精灵总是沉默,一个人时也将瘦削的背挺得笔直。
湖泊的波光烧起来了,日光在彻底落下前,总会有这样绚烂无边的瞬间。
生命足够漫长,漫长到看不见尽头,这一瞬哪怕再壮阔也显得渺小,因为转瞬即逝。
每天来这里坐上片刻,也不过能留在记忆里须臾,很快就忘了。
好在这样的风景,还要看上不知道多少数不清的岁月,精灵无法轻易离开这片森林,不怕遗忘。
他出神地望着,直到湖面被某个不速之客用石子打破,将湖面与天际连成片的镜像打破。
金色王冠在日落余晖中熠熠生辉,他迎着光毫不意外地挑眉,淡褐色的眸光仿佛在燃烧的落日中淬出耀目的火光,他身上银色的战装笔挺,大步朝这边走来。
木精灵掩下略有波动的眼神,收回视线,不理会对方,依然悠悠地看着湖面。
湖面上的霞光是镜花水月,一颗石子带起的涟漪,都能将仿佛能永恒的美好瞬间打破。
一来就破坏掉平静安好的光之精灵蛮不在乎地坐下来,似乎有意跟木精灵对着干,直到湖面恢复平静前都一直忍而不发,等倒影重新跟天际连成片时,他就利落地捡起石块,朝湖面扔过去。
倒影再次被打散,只剩一圈一圈的水波纹。
木精灵对他这种行为,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在对方这样反复了三次后,眼看着日光快要彻底消失了,木精灵忍无可忍地扭过头,无声控诉地注视着对方叹气。
光之精灵似乎很乐于看他有情绪波动,眼神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精灵与生命树同在,何必每天都来这里看同样的日落。
木精灵不愿与他计较,也不想拆穿,他明明每天都溜到生命树上睡觉,醒了就朝着中土世界望啊望,族长怎么劝都不听。
对方是光之精灵中唯一拥有叛逆心理的精灵,或者说,整个精灵族中,也鲜少有这样行动自我,不顾及生命树公约条例的精灵。
木精灵不知道他这样是否更快活些,他也不关心。
他就想安安静静看个日落。
光之精灵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木精灵有什么反应,对方似乎在发呆,眉目间不见他想看到的怒气,反倒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
于是他握着石头愣了愣,觉得没意思,低头看了看石头,索性随手扔回地面上,干脆地站起身走了。
脚步声远去,木精灵仍发呆似地垂着头,直到日光消失,昏暗下去的光线中,亮起一抹银色。那抹银色由远及近,扇动着翅膀,在他周围徘徊了片刻,最终降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黑漆漆的湖泊边上,银蝶落在木精灵的鼻尖,每扇动一下翅膀,都有簌簌的银色光点悠悠地纷飞。
直到木精灵怔愣半晌露出一抹淡笑,灌木丛中伫立的影子,才转身离去。
第145章
第一天的拍摄顺利收工, 拍摄组通过这半天的合作,也确认了nebux不是那种业务能力令人头痛的类型,工作人员松口气的同时, 心情也都比较愉快,连带着沟通时都多了点笑意。
毕竟工作中,谁不希望遇到省心的合作方呢,更何况还赏心悦目,性格似乎也好相处。
拆发饰花了点时间,林项北跟周屿白坐在小马扎上, 很配合地等妆造师用化妆棉小心卸妆。最后一场戏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边南一他们在他俩拍戏的功夫,就已经提前卸妆卸的差不多了。
一直拍到太阳落下去的最后一刻,此时枝叶遮挡的密林中黑得彻底, 灯光师打开了电源设备,这一小片活动区域内勉强够用, 不过招来了无数的飞蛾蚊虫环绕在灯源附近乱飞。
率先收拾妥当换回常服的边南一裹着长款外套,将下摆收拢抱住蹲在林项北跟前,跟小老头一样抱着胳膊看他卸妆。
他抽动了下鼻子,歪头看看林项北身上披着的外套,又看看周屿白:“北哥,我饿了。”
林项北尚未开口,负责帮忙打手电筒增加亮度的化妆师助理倒是先笑了,搭话闲聊:“野外没什么好吃的,我之前跟过这个团队,不是第一次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除了口感一般的自热锅, 饼干之类的,咱们能想到的好吃的都不会有。”
林项北等化妆助理说完, 朝边南一点了点头,表示多半如此,不要期待太多。
估计连热乎的东西都不会有。
虽然早有预料,但边南一还是捧着脸愁云惨淡的叹了口气——他没洁癖,也不怕睡帐篷,就愁肚子饿了没口正经饭吃。
现在想起之前清汤寡水的水煮外卖套餐,似乎也挺好了,颇有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
周屿白对边南一的惆怅情绪不是很关心,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正在脸上擦过,周屿白不太能转头,他维持一个稍稍仰起脸不动的姿势,眼神往林项北那边瞟了瞟,沉声问身边的人:“林项北,你要是不想吃这些,就跟我说。”
蹲在两人跟前的边南一眼睛一亮,知道屿白哥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依然眼睛亮了起来,光明正大地“偷听”周屿白有什么加餐的好办法。
难道屿白哥在行李箱里,未雨绸缪地放了什么好吃的?
边南一兴奋的努力猜测:辣酱?泡面?小零食?
老幺想到的这些完全不是周屿白会考虑的食物,而是他自己现在想吃的,所以周屿白注定要让他失望。
林项北也没料到周屿白这么问他,他的化妆师要快一步,卸妆先几分钟完成,于是他温声道谢后,接过化妆助理递过来的纸巾,默默观察了下周屿白的表情。
还挺镇定的,不像是随口说说或是开玩笑。
只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林项北也在,知道他没带什么可以直接吃的速食品。
于是林项北用肯定的语气冷静陈述:“别想了,森林里不能起火。”
被看透的周屿白:“……”
林项北淡定瞅着周屿白,一本正经地补充:“而且先不说野味不是能随便打的,果实是不能随意摘的,你也没有与这些相关的经验,哪怕是食材和厨用工具齐全,你也不会做饭。”
被无情拆穿的周屿白:“……”
雄心壮志和梦里围着篝火的浪漫,被林项北冷静现实的话击碎的很彻底。
周屿白视线稍有些飘的沉默了片刻,斜睨向边南一,面无表情地无情陈述:“别想了,我没泡面,没辣酱,没你想吃的任何一样垃圾食品。”
被打破幻想的边南一:“……tt。”
这无处不存在的食物链(。
他悲伤地裹着自己的厚外套,跟林项北挥挥爪子再见,又充满控诉地瞅了周屿白一眼,溜到万柏那边找爸爸柏去了。
万柏正裹着大外套啃饼干,顺便左耳进右耳出地听汲煦锡念叨指环王,看到老幺跑过来,拍了拍他的狗头,递给他一包海苔。
林项北对周屿白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发表评价,他低笑着摇摇头,等周屿白卸妆结束,从工作人员那里领了今天的晚餐,跟周屿白拎着小马扎找了个地方坐。
帐篷不用他们再自己支了,拍摄时趁着天还亮更方便,工作人员就麻利地将需要的帐篷全都支起来了,还做了编号,不然外观都一样,容易进错帐篷。
等之后换下一个地方,也用一样的帐篷,各人住各人的,不会搞混。
拍摄组氛围挺好,工作人员吃的跟nebux差不多,现下山里信号比较弱,手机都没什么信号。平日里低头族很多,一有闲工夫就捧着手机看个没完,现在直接断了源头,倒是都有功夫看看身边的人,一起聊会天。
没有灯光比市里黑很多,静谧又满是虫鸣声,穿得厚依然有蚊子叮。
林项北吃着饼干,下意识伸手在颈项处挠了挠,脚腕那块裤腿与鞋子间露出来的一小截,也有些抓心挠肺的痒。
下午拍摄时,其实他就感觉到被蚊虫咬了,只不过拍摄是工作,林项北忍住了没有去动。
周屿白一直留意着他,山里光线昏暗,现在亮着的光源只能勉强让大家正常活动,所以他在林项北动之前,没注意到。
片场人很多,此刻都聚集在附近,哪怕光线不强也不好表现得过于亲近。他皱眉压下眼底的关切,探身凑近了些,看清了林项北被咬到的地方。
林项北皮肤白,无论是在明亮还是昏暗的空间下都白的发光。
肤色越白,一点色差也格外明显,更何况山里的蚊子咬人更厉害,他没忍住用指尖挠了几下,就出了两道红痕。
周屿白本来是想确认下咬林项北的是不是有毒的虫子,这一看倒是确认了没什么事,但视线反倒收不回来,眸光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