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缝,便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争吵。谢暨声音不耐,谢芙撕心裂肺,带着哭音。
他眉一拧,脚步加快。
离得近了,正看见谢暨红着眼睛,一把掀翻了桌上托盘,还有着灼烫温度的茶水尽数泼在谢芙身上。她抹掉脸上茶叶,低吼对他,近乎悲鸣,“谢暨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大的!”
谢暨冷脸看她,“你别执迷不悟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泼妇都比你强许多!你就是个疯子。”
“我为什么会疯?”谢芙哭着看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谢暨反倒平静下来,“因为你自作自受,可怜之前先是可恨。”他指着门,“滚出去。下次再进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受够了。”谢芙哭着蹲下,抱着头,“可我也想有个家。凭什么一个外姓人都能在家里,但我不能……”
“你说谁是外姓人?”谢安终于开口,“她随夫姓,姓谢。”
谢芙抬起头,泪水从下巴滑落,“可我也姓谢。”
谢暨凉凉开口,“关我们屁事。”
她又把头埋进臂弯,“我也就只想有个家。”
“随你。”谢安过去,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站定,“但不会是这里,永远不会。”
……谢芙终于安静。她不再与人争吵,也没别的过激举动,只是木着脸离开。
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几近于落荒而逃。
谢暨弯身收拾地上狼藉,谢安立在原地待一会,去碗架里拿半碗剩饭,倒锅里。加上油,切好葱花,再打两个鸡蛋进去,没多会就有香味儿。
蛋多饭少,看过去黄澄澄一片,加上碧绿葱花,虽然寻常吃食,却也有独特的诱人之处。谢暨没吃午饭,闻着这味道,直吞口水。
他凑过去,“哥,给谁做的?”
谢安面无表情,“反正不是给你。”
谢暨嘴角下撇,嘟囔一声,“我就知道。”
谢安看他一眼,“愣什么?”他手不耐烦往后指一指,“给我拿点咸肉过来。”
谢暨捂着肚子慢吞吞过去取,拿回来又被吩咐,“切好了,泡上酱,再弄点萝卜丝放旁边。”
“……”他吸一口气,气的要跳脚,但还是得乖乖去做。
“成,反正哥是亲哥,嫂子是亲嫂子。”谢暨拿着刀把肉劈成两半,刀刃砸到菜板上,一声巨响,“我认了。”
谢安把饭盛出来,没理会他那边动静。咸肉萝卜都放在碗边,闻着咸香有食欲,谢安拿另一个碗扣在上面,端着想要出去。谢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他一声,“哥!”
他没回头,“怎么?”
谢暨踌躇一下,说,“今天去小九门找你,好像看见陈磬了。是他?”
谢安沉默一瞬,不做正面回答,“你只需读书,别的不用管。”
谢暨“啊”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谢安却不做停留,直直出去。
他捏一下自己耳朵,也不再多心,跑到架子里偷抓半块酱猪肘塞嘴里,皱眉说一句,“啧,有点咸。”
第40章 三十
谢安做菜不多好吃, 但饿狠了,琬宜倒也吃的一干二净。
外面天光大亮, 谢安找半匹布来, 钉在窗框上给她挡光。正好是玄色的, 挂上后屋里昏暗许多。虽好用, 但到底有些铺张浪费, 琬宜小声说他败家,谢安也不理。
木桶里水刚倒出去,屋里还有些许水汽氤氲, 温暖湿润, 阿黄在耳边打小呼噜, 发出轻微声响,正适合睡觉的气氛。琬宜心里想着事, 本不想合眼, 渐渐却也有了困意。
谢安弄好其余事宜,站在房中看了一圈后, 过去把她被子掖紧,又俯身亲一下她额角,声音轻轻,“想吃的都给你买了,睡一觉起来好好过年。”
琬宜不答话, 只眨眼看他。谢安微微弯唇, 拇指摩挲一下她眉梢, “胡思乱想要不得, 你男人顶天立地。”
琬宜被他逗笑,稍努一下唇,“你好不知羞啊。”
谢安不笑,故作凶狠啃咬她下唇,“再多说一句?不老实就弄你了。”
闻言,她终于安静下来,在谢安注视下闭紧眼。身边男人动作一会,转为靠墙坐着,一条腿塞进她被子里,两人间只挨着薄薄布料。
他呼吸均匀,琬宜留一只耳朵听着,随着节律,过不久就昏昏欲睡。
……杨氏回来时,她才醒不久,坐屋子里梳发。
谢安在外头劈柴,听杨氏问起她在哪,潦草解释几句,说吃冻梨有点着凉,吃了饭去眯一会。杨氏没怀疑,只喃喃自责几句,晚上又多做个汤,看琬宜没明显不舒服,这事便就算罢了。
丰盛晚宴,热了两壶酒,杨氏高兴,也跟着喝了不少。
在正午的炕上吃,桌子四个边,围坐一圈,正中央放一条大鲤鱼。
桌上多是荤菜,另有一盘醋溜白菜和韭黄炒蛋。汤两碗,一碗肉丸疙瘩汤,还有一碗冬瓜山药,清淡的,漂着碧绿葱花,正好解腻。
琬宜和杨氏都坐炕头,脚塞进被子里,吃吃聊聊,时间很快过去。谢安对她们的家长里短插不上话,谢暨就只顾着吃,屋里一时间就只有两个女人的碎碎念。
蜡烛快要灭,谢安把筷子放下,拿钩子把火挑高,看眼桌上,直接出门去蒸饺子。
琬宜看见他动作,手撑着炕跪坐起来,唤一声,“穿件衣裳再走。”
谢安懒得回去拿,展一展臂,“没事,冻不着。”
琬宜不让,推着满嘴羊肉的谢暨,“给你哥送一件。”
杨氏笑着喝一口汤,附和,“就是,没出息,只知道吃。”
谢暨不情不愿,在布巾上擦净手,站起来走几步,不忘回身叼一个鸡腿在嘴里。琬宜看的发笑,把汤里仅剩的一个肉丸捞出来,放他碗里。
刚才一直忙着准备年夜饭,都忘了阿黄,它孤零零在外头饿了小半天,终于趁着谢安出去的空档,从门缝里钻进来,跳炕上去。
琬宜看着它碧绿眼睛,这才想起来,举家团圆之时,就它没吃晚饭。
碗里还有三条小银鱼,琬宜摸摸它背上毛,干脆都给它,扔地上去,阿黄便就又蹿下去,叼着鱼到火炉边上,细嚼慢咽。
杨氏酒量不高,三杯竹叶青后,就有些醉意。她有些热,薄袄子敞开小半,往后靠在窗边,小口吃菜,嘴角带笑。琬宜注意到,笑问一句,“姨母,笑什么呢?”
杨氏捏一下她耳垂,笑意更浓,“我就想着,咱家今年,算是团圆了。”
琬宜喝口汤,含笑点点头。杨氏又说,“要是明年这时候,能多个小娃娃,就更好了。”
“……”琬宜动作一顿,脸竟有些红,她掩饰性含着筷尖,没接话。
“羞什么呢。”杨氏瞧出她不好意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