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
“昭明,若今日此处在的是你师父,他只怕又要开始难过了。”佘书意深深叹气,道,“还好我与你师父不一样,你们去玩吧,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着你们讨嫌了。”
张小元:“师叔这么年轻——”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陆昭明已站起了身,方才张小元为了让他配合自己胡说八道,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此时恰被带着站起身,陆昭明反牵住他的手,转身对佘书意说:“宵禁之前我们会回来的。”
佘书意咳嗽一声,竟又从袖中摸出一沓银票,递给陆昭明,道:“不要舍不得花钱……”
张小元:“……”
这一出手,少说又是几千两……
有钱真好。
陆昭明怔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道:“谢谢师叔。”
他牵着张小元出了门,佘书意仍心情颇好,正想着年轻真好,酒楼的店伙计忽而从外敲了敲门,将他们先前点好的菜一盘一盘端上来。
佘书意看着摆了满桌的菜,却只有他一个人,深深叹了口气,提筷夹了一箸,悠悠叹气,好似忽然之间,便理解了王鹤年关于徒弟长大了的感受。
……
张小元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陆昭明拽着拉出酒楼,心中有说不出的茫然,走了几步,忽而想起来他们本是来此处来和赵长鸢会面顺便吃饭的,如今饭没有吃,还遇到了濮阳靖,有了一堆不知内情的秘密,又不知陆昭明究竟想带他去做什么。
张小元免不了皱眉撇嘴,说:“大师兄,我饿了。”
他见陆昭明脚步一顿,微微点头,说:“我知道。”
他左右看了看,又想买糖葫芦,惊恐的张小元急忙按手制止,他却皱眉,问:“初入京时,不是你说想吃糖葫芦的吗?”
张小元:“……我现在不想了!”
陆昭明停着脚步,许久低声道:“我不懂。”
他并未细说他不懂的究竟是何事,张小元干脆左右一看,见了一处面摊,他便直言:“我想吃面。”
而后也不顾陆昭明是否反应,直接牵着陆昭明的手走了过去。
他想坐在靠外的位置,那儿视角好一些,能看见外头的行人车马,可陆昭明却拉着他往店里走,直到内侧最角落的座位上,他好似才觉得满意,见张小元极为不解,他方低声与张小元说:“外面人太多了,我想与你说些事情……”
他语调略有迟疑,张小元直觉大师兄想说的是自己的身世,急忙跟着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坐在何处,匆匆要了两碗面,在角落里坐好,心中还对自己将要听见的故事有些期待。
“我姓陆。”陆昭明似乎在思索开场措辞,半晌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我随的是母姓,我父亲……姓李。”
张小元眨了眨眼,认真点头。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陆昭明道,“他——”
店外突然跨进一个人,店伙计抬高音调招呼,盖过了陆昭明的话。
陆昭明:“……”
张小元下意识扭头一看,将几乎出口的询问全都憋了回来。
外头新进来的那名客人,竟然是裴君则。
……
张小元对着陆昭明不住眨眼,弄不明白裴君则为何会在此处。
陆昭明也微微蹙眉,有裴君则在此处,他好似已不想再将方才的话说下去了。
好在他二人坐得靠内,座位边上还有木架遮挡,若不细看,想必是注意不到他二人的,张小元咳嗽一声,压低声音与陆昭明说:“大师兄,待会儿我们出去说吧。”
陆昭明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显得很不开心,他停了片刻,或许是觉得反正他们的位子靠内,就算他开口说话,裴君则也不一定听得到,于是他又抬起头,与张小元说:“我父亲叫李寒川,你应该听过的。”
张小元微微一怔,觉得这名字……着实有些耳熟,他一定在哪儿听过。
可未等他细想,外头店伙计又高声嚷了起来,好像又有客人进来了,张小元扭头,便见萧墨白站在门外,与那店伙计说:“我是与人约好的。”
张小元:“……”
萧墨白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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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元认真思索。
裴君则与萧墨白之间的联系,应当只有江湖秘闻抄。
难道他二人是为此见面的?
他很好奇,再看陆昭明已经开有些怨愤地用力戳着碗里的面,心中又略有些内疚,尴尬移开目光,不敢再盯着外头的两个人看。
可就算那他不看,想不注意到店伙计那大嗓门,怎么说都有些困难。
他听见店伙计大声道:“等人?哦,是那位公子的朋友吧!”
萧墨白:“多谢,我自己过去看看就好。”
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风。
张小元偷偷转过头,往后看了看。
他见萧墨白走到裴君则身后,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问:“你……可是武林盟——”
话音戛然而止。
萧墨白愕然睁大双眼,声音一瞬尖锐,问:“怎么是你!”
裴君则也讶然:“你是草肃肃?!”
张小元:“……”
张小元明白了,这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是裴君则随戚朝云进京,顺便便来见一见草肃肃。
张小元又转头看向陆昭明,陆昭明碗里的面都被他搅成了一团,他心情恶劣,若不是有些不想被外头两人发现他在此处,他或许早拉着张小元离开了。
张小元匆匆收心回来,认真思考自己究竟在何处听过李寒川这个名字。
寒川,寒川……
张小元微微一顿,睁大双眼,看向陆昭明。
“李寒川。”张小元怔怔道,“凌霜剑?”
陆昭明搅着碗里已经糊了的面,闷闷点了点头。
张小元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他幼时喜欢听江湖故事,爹爹给他讲得最多的便是凌霜剑,只不过在故事之中,张高令总是用凌霜剑三字来代替李寒川的名字,因而张小元初听得这三字时,倒还略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江湖上,只怕没有人没听过“凌霜剑”这三个字。
凌霜剑尚在世时,这江湖第一的名号,可与裴无乱亦或王鹤年没有多大关系,他少年在江湖闯荡,无论正道邪道中都有他的好友,青年时金盆洗手,娶了郡王之女,到了边关,不过十年,再回京时,已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
他这一辈子好似都是那种被写在传奇中的人物,以至于张小元小时候听张高令说起凌霜剑时,总觉得那是爹爹编出来骗他的故事,他不相信世上真会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而如今……大师兄却告诉张小元,李寒川是他的父亲。
张小元捂着自己的脸,低声说:“我……让我冷静一下。”
他方说完这句话,外头的声音忽而又大了起来。
“什么三心二意!”萧墨白气得大喊,“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第79章 是二更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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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出这句话后, 连陆昭明都忍不住抬起头,朝他那儿看。
裴君则不知说了什么, 好像正戳中萧墨白不悦的边缘, 周围有几人扭头朝他们看, 萧墨白这才将声音压低了重新坐下,口中碎碎念叨。
他声音一低, 张小元便只能从他的唇形辨认他说的话,而他们坐在张小元后边, 一直这么扭头看着着实难受,这店里用的是长板凳,张小元干脆猫着腰往陆昭明那边蹿了过去,坐在陆昭明身边, 压着声音与陆昭明说:“大师兄, 挤一挤。”
陆昭明抱着面碗朝角落里挪了一些,皱眉问:“你看得见他们说话?”
张小元点头:“只要我能看见他张嘴,我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陆昭明问:“那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张小元看向萧墨白, 一面压着声音实时将萧墨白和裴君则的对话复述给陆昭明。
萧墨白气愤不已,道:“我也很委屈啊!”
裴君则轻咳一声:“我也只是听戚大人偶然提起,应当是濮阳都统说的。”
萧墨白哼了一声:“濮阳靖?那不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傻子吗。”
裴君则问:“有贼心没贼胆?”
“他口口声声忠君为国, 一心只为圣上。”萧墨白将声音压得再低了一些,“可实际上……谁知道他心里抱着什么心思。”
好了, 又是皇家秘辛宫廷八卦。
皇家的八卦听起来总是格外刺激,至少此刻,张小元很激动。
裴君则有些不明白:“你与皇上……”
“若不是赵承……咳, 若不是你们皇上请我帮忙,我才不愿意去蹚这趟浑水。”他有些愤愤,道,“他又不是主……咳,我的心上人,陪他演了一出戏,闹得现在全天下都以为是我祸国殃民勾引了他。”
裴君则听到如此大戏,好似有说不出的激动,急忙压低声音追问:“帮什么忙?”
萧墨白意味深长看着他。
“前些日子那份江湖秘闻抄,你应该看过吧。”萧墨白说,“我写了一篇文章,你若是看过,应当就能懂得。”
张小元:“……”
上一份江湖秘闻抄,就是裴君则最初给他们看的那一份。
那上面有一篇草肃肃写的文章,内容是赵承阳与濮阳靖的爱恨情仇。
如今萧墨白说,赵承阳请他帮忙演一出戏,那岂不是……
张小元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陆昭明。
“大师兄。”张小元心中迷茫,“赵承阳和濮阳靖……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陆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