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说:“我刚才问了一下护士同志,她说陈禹正在里面清理包扎伤口,应该不太严重,没伤到骨头。”
陈禹确实没伤到骨头,只伤到了皮肉,伤口看着可怕,但实际不太严重。
等到大家进了病房,就看到缠着满头纱布的陈禹,正乐呵呵地看着大家笑。
“陈哥,你怎么回事?吓死人了。”
“嗐,也没什么,姓吴的非让我带着他们进山洞探险,一不小心山洞塌了,把我给埋进去了。”
大家正说得兴起,同病房又进来两个病人,护士说其他病人需要休息,探视时间到。大家不得不离开。
临走时,顾立春温声说道:“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送病号饭,想吃什么?”
陈禹眉眼一弯:“你带什么我吃什么。”
顾立春笑道:“我给你带炸小鱼。”
这时,旁边病床上的老太太,一边疼得吸气,一边不问给顾立春科普:“他流了这么多血,要晚鸡汤吃猪肉猪血,不能吃油炸辛辣的,哎哟歪,我的老腰哎。”
顾立春忍着笑,态度恭敬地说道:“谢谢大娘,我记住了。”
顾立春离开病房,又骑着车去林场,发现兔子洞所在那片山坡都被戒严了。
农场里保卫科的人在进进出出。
顾立春看到人群中有陆大爷,赶紧上前去打招呼,陆大爷正忙着,也没空跟他细聊,只是告诉他,这山洞里有以前日军留下留下的武器和财物,因为东西太多,他们没有权力处置,已经上报给县公安局,他们很快就下来接收。
顾立春面露惊讶:“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农场是不是要出名了?”
陆大爷一脸淡然:“应该会出名吧。别招来不该来的人就好。”比如那些小偷和盗墓贼之类的。
红河农场确实出了名,还上了县报纸和市报,当然这是几天之后的事情。
毕刚等三人先是在县医院抢救,可惜县医院的医疗条件也就比场办医院略好些,手术是做了,可惜没成功。毕刚一命呜呼,姓吴的受尽苦楚,最后因伤口感染不幸去世,另外那个刘剑因为被山洞里的石头砸伤了脑袋,人命是保住了,可惜人傻了,如今已经被家人接走。
对于毕刚之死,大家是欢呼雀跃,有好多人家还放鞭炮庆祝。当年那些受迫害的家属们,也偷偷地去树林里烧纸凭吊自己的亲人,并告诉他们仇人已死,他们可以安息了。
五场林场的那个山洞里有大量的日式武器和十几箱金银珠宝,据说那些金银珠宝上面是血迹斑斑,应该都是抢来的,没来得及运走。现在,这些东西都上交给了国家。
陈禹和吴胖做为第一个发现山洞的人,受到了上级的嘉奖。陈禹因为身份的问题,受到的奖励极为有限,倒是吴胖是名利双收,风光了好一阵子。不少人慕名来拜访,不少人被吴胖说服,请他吃饭喝酒。仅仅半个月,吴胖就胖了八斤,看得大家是目瞪口呆。
小康叹道:“这长肉的速度快赶上咱们的猪了。”
毕主任的事情一解决,顾立春浑身轻松,他交接完场里的工作,准备去市里,以看病探亲为名,去访查父亲孟安城的消息。
他默默地拿起了邓场留给他的那三个战友的联系地址,这一次,他可能要厚着脸皮上门求助了。不过,该如何求助也是个技术活,他慢慢琢磨。
孟安京听说顾立春要进城去打听三弟的消息,十分激动,忍不住偷偷来见他。
“立春,你、你见到你父亲,就说我们大家都好好地活着,让他也好好地活着,只要我们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切以后再说。”
顾立春点头:“二伯父,我会告诉父亲的。我就怕,我不一定能见到他的人。”
孟安京渐渐平静下来,苦笑道:“没事,见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只要知道他的消息就好。”
顾立春说道:“我会尽力的。我这次的目标是让他以看病的名义出来,以后的事再徐徐图之。”
孟安京频频点头:“你这个办法好。”
邓场给顾立春批了10天的病假和探亲假。
顾立春给邓场交接完工作,又回到办公室给老梁和赵高开了个小会,交代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老梁,我离开后,咱们科就全靠你撑着了。苜蓿已经种完,不用管它;你主要管的是猪场和饲料作坊,还有水产养殖的事。林场的事就由赵高管吧。其余的事情你们就商量来,实在忙不过来就向白大姐求助,她会帮你们的。”
老梁道:“顾场,你尽管放心,我和小赵一定会把家看好。你也要好好保重,争取早点回来。”
散会后,顾立春离开办公室,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谢宣却追了上来。
顾立春奇怪地看着他,“谢同志,你找我有事?”
谢宣神色忸怩,说话吞吞吐吐。
顾立春灵机一动,反问道:“谢同志,你这次又看上了谁?该不会又跟我有关吧?”
谢宣恼怒道:“顾同志,你怎么老往这方面想?”
顾立春点头:“哦,那好吧,你有话直说。”
谢宣并没有直说,他推着自行车,跟在顾立春身后,一路沉默着。
走到半路,感觉再不说话实在说不过去,他才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顾同志,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就算曾有过竞争,用你的话说,也是人民内部的良性竞争,对吧?”
顾立春面带微笑,附和道:“谢同志说得对,我们之间是良性竞争,也没有仇恨。”
谢宣受到鼓励,勇气大增:“顾同志,我承认我曾经利令智昏,被猪油蒙了心,阴过你,不过,你也很快就报复回来了。咱俩算是扯平了对吧?”
顾立春笑着回答:“对。”
谢宣再次鼓足了勇气,说道:“顾同志,我们罢手讲和吧。从此以后,我们和平共处,不再互相为难。可以吗?”
顾立春适时地展现出一个胜利者的大度:“既然谢同志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得答应。只要你老老实实工作,不作妖不故意使坏,我保证我不首先使用杀伤性武器。这个承诺可以吧?”
谢宣满意地点头:“可以。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顾立春起初有些惊讶于谢宣的转变,仔细一想,对方的转变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在五分场的人气越来越高,谢宣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如果没有他的配合,谢宣想展开工作,难如登天。
再者,他也听说,毕刚的事给了谢宣很大的刺激。
顾立春只知其一,却不知道,谢宣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毕主任,就那么血肉模糊地躺在担架上,他受到了震撼。
同时他也顿悟了,有些人就算不能为友,也绝对不能为敌。他思索良久,考虑再三,最终决定主动向顾立春求和。
对于已经不是敌人的同志,顾立春的态度如四月的天气一样和煦。
“谢同志,既然咱俩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做为朋友,我给你提一个工作上的小建议。”
谢宣受宠若惊:“顾同志,你请讲。”
顾立春笑着说道:“谢同志,我建议你以后继续留在五场工作。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下分场工作,如果你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我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谢宣惊讶道:“顾同志,你真的这么想?”
顾立春一脸真诚:“那当然,其实,我觉得你的工作能力挺不错的。你那个扩建养猪场的事,不是不行,是得换个方式方法。不过呢,我最近要去市里看病,等我回来,咱们再细聊。总之,我就说一句话:人犯错不可怕,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谢同志,你要用实际行动挽回你的荣誉和名声。我们五场的干部和群众一定会看到你的努力和诚意。”
谢宣愣在原地,心中又惊又喜同时也不是滋味。
顾立春冲他温和地一笑:“谢同志,再见,等我回来咱们再详聊,对了,你需要捎什么东西吗?我帮你记下。”
谢宣纠结了一会儿,说:“你捎几本你爱看的书吧。”
顾立春:“行。”
顾立春心情愉悦地离开,既然对方已经变乖了,那就留下来当劳动力吧。反正,史书记那边一定会派人下来的,还不如留下谢宣。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派新人来,还得费事费心。
第178章 心眼多
顾立春要去市里, 自然要顺便去姑姑家一趟。二奶奶和田三红准备了很多东西。
两人一脸矛盾:既想多带点东西,又担心顾立春拿不动。这次可没有赵高这个搬运工陪着。
顾立春笑道:“你们尽管准备,我拿得动。去的时候有车送, 到汽车站, 我姑父应该会来接我。”
两人一想这倒也是, 上次没办法提前通知,这次可以提前打电话。
一确定有人来接顾立春, 她们收拾东西时再也没有了顾忌,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往行李袋里塞, 几个孩子也凑上去帮忙, 他们不但帮忙拿东西打包,还各自准备了小礼物。
顾立春想到自己还要去省城, 便说道:“二奶奶, 你再多准备两份, 我还要去一趟省城。”
顾立春本来也要去收拾行李,赵志军却说道:“立春, 东西就让他们去收拾吧, 我请你喝酒, 为你践行。”
顾立春有些意外,他猜测赵志军应该是有话对他说, 便点头答应道:“行, 咱们去哪儿喝?”
赵志军说:“去东院。”东院就是赵志军的家,因为他们大家主要在西院吃饭活动, 东院差不多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白天比较安静。
两人拾掇了几道下酒菜,像是腌香椿、凉拌豆腐丝、炸花生米之类的端着去了东院。
立冬看到他们两人竟然偷偷溜走去喝酒,不禁有些羡慕道:“大人就是好, 想喝酒就喝酒。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这样。”
小满在旁边打击立冬:“大哥和赵叔喝酒也是为了正事,你喝酒是为了啥?为了耍酒疯吗?”
立冬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两人进了东院,赵家的院子也挺大,院子中央种了两棵葡萄树,嫩绿的叶子爬满了整个葡萄藤,沿着院墙,二奶奶和田三红开垦了四畦菜田,种满了小葱和青蒜,院门两边种了几丛月季,此时花开得正艳。
两人把酒菜放在葡萄藤下面的桌上,顾立春给赵志军满上一杯酒,他自己得倒了一杯米酒。
他捏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问道:“赵叔,你有话要说?”
赵志军喝了一大口酒,缓缓点头:“立春,老毕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我想想还是后怕,我本人倒不怕,可我怕你妈有事。那天晚上,晚饭做好了,一直不见你回来。你妈心里着急,先是让立冬立夏骑着车子去场办找你,不见人,又去猪场找,他们说你早已经回来了。后来在路上看到你的自行车倒在路中间,我就知道出事了。我怕你妈担心,骗她说没事,我去找找。你妈不信,非要跟着。当时你不在现场,你妈那么一个好性子,那天却跟发了疯一样,见着毕主任上手就挠……”
顾立春低声说:“我后来听人说了,想想也是后怕。”
赵志军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你在你妈心中的位置,在这家里的位置比你想得还要重要。”
顾立春点头,“我明白的赵叔。”
赵志军又喝了一口酒,默然半晌,又说了一句:“立春,我知道你很聪明,做事有成算,再大的事你都不慌,连我都做不到这样。可我想说的是,你不慌不代表别人不慌,比如你妈,你奶奶,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有我。我希望,我只是希望,不是要求,你以后做什么事,能不能提前让我们知道一些?”
顾立春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前世,他的性格很独立,也不得不独立,遇到大小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做决定,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掌控一切。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的确,如赵志军所说,他心里有底,可家里人并没有底,他们会慌乱会不知所措。
顾立春诚恳地说道:“这是我的错,我只想着不让你们担心,却忽略了这一点,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赵志军说道:“我没什么事,关键是你妈。我实话告诉你,我没成家前,做事特别莽,只顾自己爽快,不管别的。就老毕那帮人,我跟老邓还有你荣叔他们,我们都不逼逼,直接上手。还有一次,对方用激将法来文斗,老邓提议说,我们来一个有意思的文斗,于是一帮人大冷天的,站在河里辩论。大家冻得浑身颤抖,一说话就忍不住打磕巴。”
顾立春:“……”想想那场景就很有画面感,怪不得那天邓场一提议毕刚去河里春泳,对方就妥协了。
赵志军感慨道:“后来,有了老婆孩子,做事就稳重多了,也变怂了,从不主动惹事,遇到什么看不惯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稳重不行啊,我出了事不要紧,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顾立春由衷地说道:“赵叔,你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比顾大江和前世的父亲强太多了。
赵志军不以为意:“这是应该的,大家不都这样吗?”
顾立春摇头:“还真不都这样,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责任’二字是什么。”
赵志军猜测顾立春是想到了他的养父,赶紧转移话题:“自从毕刚的事情之后,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我的看法是这样的:现在你的身世问题,咱们这些亲近的人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再做什么事也不必再避开我们了。以后遇到什么事,咱们尽量商量着来,人多力量大嘛。”
顾立春倒没想到这一思路,他想了一会儿,便说道:“赵叔,你说得有道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想得比我全面周到。”
赵志军轻笑一声,算是接收了这记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