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危机。
“算是吧,”果然,闻如是叹了口气,“爸前天刚出院,最近在不停抽走画廊的资金,看样子是准备彻底把自己的公司和妈妈的画廊分开了。”
闻骁听完,心底陡然冒出一团火:关于闻征明调养好身体后可能的举措,他设想过许多,却也没料到闻征明会第一时间对方琴心的画廊动手。
“他这是什么意思,”闻骁不禁问,“画廊几乎是妈留下的唯一纪念了,他连这都不放过?”
闻如是的语气有些复杂:“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妈还在世的时候,画廊主要也靠爸帮忙打理。他现在是打算把那一切都收回,股份全部出手。”
“——然后专注他自己?”闻骁冷冷道。
闻如是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闻骁想了想,说:“我这周回家一趟。”
“可你回来又能做什么?”闻如是柔声问,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了金属磕碰、翻动纸页的声音,“你的情况,爸恐怕已经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刚清醒的时候,说过见你,结果后来突然不了了之,一副随你去的样子。我想,你回不回来,事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闻骁道:“至少陪陪你。”
坐在他对面的付宁宇听见了,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我说过要你陪了?”闻如是随之顿了一下,嗔怪道,“陪我是小关的事,你呀,就在学校好好念书吧。”
闻骁忍不住道:“楼山关他——”
“你又想说他什么?他帮了我不少忙,还给你和小夏做了挡箭牌,你也不说声谢谢?”
“……谢谢。”闻骁静了几秒,说道。
闻如是便笑了笑:“好了,那就这样。这件事你不用管太多,本身不严重,而且姐姐做事,也不会到要你担心的地步。”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轻松、游刃有余,也没有刻意回避问题,显得十分自然,仿佛回响画廊出现资金短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能够轻易解决的小事。
然而闻骁分明注意到了自己方才听到的动静,像是从盒子里抽出纸张。他说:“姐,如果事情真的不严重,你现在不会在家里的书房折纸鹤。”
闻如是陡然陷入沉默。
良久,闻骁听见她说了一句:“骁骁,我有点想妈妈了。”
那一刹那,闻骁以为自己会流泪,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挡住眼睛。
付宁宇为他的动作震惊当场,下巴几乎合不上。
闻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只记得和闻如是通完话以后,他把家里的事从头到尾,一股脑说给了付宁宇听。
而付宁宇的神色经历了一重又一重愕然,最后变得荒谬、不可思议。
闻骁看在眼里,心想:确实,这一连串事太过离奇,像是编排好的剧本,可又无比真实地发生过。
“不好意思,让我缓缓,”付宁宇喃喃道,“我要理一理……怎么会?叔叔是那种人,这怎么可能呢。”
闻骁说:“你这种反应,和我、和我妈妈、我姐姐,最初知道的时候都差不多。”
付宁宇深吸一口气,眉头深锁。
“你知道的,在我眼里,你爸向来是个——”他犹豫地措辞,“怎么说呢,大人物?就是特别厉害,学术、生意、家庭,样样都做到突出。我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你家玩,看到客厅里有一张你爸的时刻表,一天居然只休息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忙,而且忙得井井有条。所以后来看到你的时间规划能力也那么强,我就不觉得多奇怪了。”
闻骁没有否认他的话,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说道:“没错,是他培养了我。”
“实话说,我还曾经羡慕过你,”付宁宇苦笑,接着道,“就在你和你姐打电话前,我还想说,你谈恋爱后,简直把你爸教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我本来一直以为,你离家出走、乱投志愿是因为青春期叛逆,是你爸要求太严格,你受不了。”
闻骁低头喝了口柠檬水。
“结果竟然是这样……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维持了很久的观念也是错误的。”付宁宇满面纠结。
闻骁抬眼看他:“什么?”
付宁宇说:“你谈恋爱的事,我说过很多次了吧?因为我感觉那些都不如自己的发展重要,我不想看到自己兄弟谈个恋爱,硬生生被人拖了后腿。”
闻骁警告道:“夏珏不——”
“哎,你听我说完啊,”付宁宇双手投降表示立场,“我现在已经完全不那么想了。我认为夏珏对你而言,应该是心里的寄托吧。自己走得远、过得好固然很重要,但假如心里没有一个寄托,走得再远,好像也并没有意义。”
闻骁怔了怔,有些意外。
“怎么突然这么说?”他问。
付宁宇道:“我就是觉得,你爸的生活是排得很满,但好像有点内心空虚,不知道在追求些什么。”
闻骁闻言顿了顿,说:“我不打算看懂他,没必要把同理心用在他身上。”
“我也只是有点感慨。总之往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喊一声。至于这件事,如果没你允许,哪怕是老陈我也不会说的。”付宁宇道。
闻骁冲他扬了扬玻璃杯。
付宁宇最后笑了一下:“我现在才是真的有点妒忌你了,心里有牵挂。我觉得我也该找找,否则谁知道未来某天回头看时,会不会根本看不懂自己。”
闻骁心想:可能重点不是找到,是守住。
数日后的周六,闻骁向费屹请了假,没有参加数模小组培训,独自飞往句州。
落地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与闻如是联系。因为他觉得,如果闻征明真的要抽垮方琴心的画廊,闻如是应该无法再忍受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不出所料,闻如是听说闻骁已经到了,让他别回锦月园,而是去画廊。
闻骁走进画廊门口,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比原先少了一半。闻如是带他到二楼角落的一间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小床,看样子平时被作为卧室使用。
记事以来,闻骁从没见闻如是这么委屈地生活过。他不由地叫了一声:“姐。”
“怎么这副表情,”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