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尹十四依然记着,因为如果他都不记得了,那么,和他共同创造回忆的人就真的消失了。
以前在还是尹深的影子的时候,尹十四身为双生子中的弟弟,其实要更加沉稳内敛,还是少年时,表面看着很平淡,但骨子里终究是流淌着和尹深一样执拗,甚至比之更加黑暗偏执的‘鲜血’。
只有在和宁王爷在一起的时候,每每听到男人喊他‘十四’,尹十四才觉得整个人都被泡在蜜里,飘飘忽忽,对宁竟瑶更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让人厌了自己。
那段时间是被尹十四翻来覆去,从心里挖出来在脑海中咀嚼了无数遍后牢牢刻在心上的过去,他无比宝贝。
他曾想过等自己以后大权在手,定要改了尹朝那些迂腐的规定,他该娶了宁竟瑶回去,让整个国家都披上一个月的红色缎带,让男人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身边。
他还想过自己和自己的瑶瑶或许会有孩子,到时候自己天天抱着瑶瑶,亲手喂他用膳,亲手帮忙洗漱,每天每天都要亲吻男人的肚子一遍。
哦,他的瑶瑶应该喜欢女孩儿多一点,说是可以给女孩儿穿上许多漂亮的裙子,梳各种漂亮的发式,女孩儿的眼睛一定要像他的瑶瑶,要那么的好看,皮肤也要像他的瑶瑶,白里透着浅红,总之哪儿都要像,那就完美了。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可以听到自己和瑶瑶的孩子喊他父皇,喊瑶瑶母后,男人定要生气,气的那脸上满是红霞,羞着的嗔怪自己,但是还是别扭的应着。
百年之后他们的子嗣继承皇位,他和他的瑶瑶骨灰都混在一起合葬在东明城的月老庙里,谁也不告诉的,让他们最疼爱的女儿把他们葬在那棵巨大的姻缘树下。
等到了一年一次的花灯节,巨大的树枝上挂满了火红的花灯,等下辈子的时候,他会找到男人,两人说不定又再此相遇,多好……
尹十四面色不改依然淡淡的,缓慢敲着茶杯壁的手指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僵硬的停止。
因为现在的情景和尹十四梦想的画面相去甚远……
没有嫁娶,没有陪伴,没有相守,只有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可那还不是他的。
尹十四甚至到现在除了刚见面听到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后,在再没有听到任何对他的只言片语。
青年捏着的茶杯似乎都‘咔咔’的爆出裂纹,尹十四依旧面上淡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又问了一遍:“瑶瑶,你回来了……?”
像是非要听到男人承认自己‘回来了’,但是宁竟瑶出于莫名心理,很想就这么不开口,什么都不说,但是终究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就在那个音节刚落时,男人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就一下子被尹十四握住!
第一百二十章:御驾
“啪”!
刚放在宁竟瑶手背上的手就被打开了。
尹十四的眼底猛的沉下更深的暗色,看着自己被拍开的,还僵硬的聚在半空中的手,又看了看宁竟瑶收了回去后、双手安静的乖乖放在圆滚滚肚子上的姿势,另一只握着茶杯的手顿时更加用力,瞬间捏碎了那小巧的茶杯,炸裂开的陶瓷碎片刺入手掌心,杯中水则混着温热的红色液体溢在桌上……
这些几乎是同时发生。
但是宁竟瑶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似乎坐都坐不住了,只是把视线放在不知名的地方,或飘忽着,或看着自己衣服上浅色的花纹,但是就是没有看尹十四……
这个认知让青年方才得到男人青口承认自己回来后激荡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好像你等待了许久的美味,最后端上来后却凉透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十四对自己受伤后还扎着的瓷片和那些刺眼的血毫不在意,毕竟以前若是男人见了,总是比他还要着急,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满目心疼,他若是装的再可怜些,男人还会亲亲他包扎后的伤处。
享受过美好的人,要想戒掉不眷顾自己的暖阳,大概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所以尹十四就是把那受伤的手放在那儿不管都不愿意自己去把上面的瓷片扒下。
“不是不想见你……”男人的沉默似乎是阶段性的,他无法控制自己忘掉眼前青年给他的感觉,于是想要走了,“我觉得我该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好好的,做你的皇帝。”
男人最后两个字咬的很轻,站起来的动作也慢吞吞的,撑着腰,扶着桌子,转身的毫不留情,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自己进来到底是干什么,但是现在不该呆在这里了——宁竟瑶知道。
他没有自己想的绝情,给他的时间永远不够忘掉曾经少年给他的好,甚至他还模糊的想要找到合适的理由为当年的少年辩解后来在他傻了时候做出的荒唐事情,太贱了……
宁竟瑶不想自己这么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像个妇人,该断就断了,现在骨九对他很好,他还有一个虽未出生,却绝对不会像宁崇云那样不孝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会回应骨九的,所以以前的事情都断了最好,他也一点儿都不想要回到尹朝了。
——那个如今给他没有一点儿好的回忆的地方。
等宁竟瑶伸手撩开门帘时,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尹十四的声音,带着可以察觉的怒意:“瑶瑶!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回不去了。”
“不要闹。”尹十四似乎站了起来,但是没有走过去。
男人听着身后的动静,忽然想到尹深,也就是尹十四的双胞胎兄长,那个明明自己才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只和自己做过一次的青年,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撒谎,想要偷天换日,说了许多话,每一句都深情的像是真的似的。
比眼前的十四都要激动。
要问宁竟瑶什么时候发现当初在小客栈帛岐骗了他,其实也就是刚才罢了。
太明显了。
大抵是双生子不再模仿彼此了,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十四也不再成为别人的影子,性格也不再藏着,霸道且偏执。
“我没有闹,十四,我知道这儿困不住你,以前你也总是能在一大堆守卫下来去自如不是?……”男人出去了,最后只留下一句,“就当宁王爷已经死了罢……”
宁竟瑶说完,没有停留的继续走着,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是只把视线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