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靳长丰看到了敞开的窗户,“一定是让那小狼崽子跑了!”
其实当天靳朝安并没有跑远。
他就躲在窗户下面的草丛里,冻了一夜。
他知道靳长丰一定会派人到附近搜索他,所以他是等到转天人都回来了以后,才偷偷逃走的。
他是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离开的靳家。
但因为他的脑袋流了太多血,外面又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所以并没有支撑多久,他就倒在了路边枯草横生的雪地里。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救了他,并带他离开了北城。
……
“当年你走了以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到处找你,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二叔怕我说出去,继续用照片的事情威胁我,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妈妈,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说她是一时糊涂,才想要掐死你……我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
靳舒宁擦掉眼泪,“后来我想到了自杀,只可惜,我没死成,自杀那天,碰巧被二哥救了,他怕我再次寻死,把我带回了他家。”
“其实二哥是个好人,他并不知道他父亲对我做的那些事,他以为我自杀,是因为找不到你,那天他一直在开导我,也答应我,一定会帮我找到你。这些年来,我对他好,只是想报答他当年对我的那份救命之恩,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二哥,我可能早就死了。”
也就是那一天,在二哥家,她见到了一个神秘男人。
就在靳长丰的书房里。
她第一次见到靳长丰对一个男人如此恭敬,便是那一刻,她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摆脱靳长丰长期对她的控制,在那个神秘男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偷偷爬上了他的车。
既然命都不想要了,那还有什么是她在乎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姓康,是港城第一大财阀康氏家族的掌权人。
别人都尊称他为康先生。
康家想控制华都的经济,靳长丰就是他在北城一手扶持的傀儡。
从那一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摆脱噩梦的纠缠。
只有强大了,才能找到她弟弟。
这些年,她是如何从一个玩物,一点点地爬上位,到了和靳长丰平起平坐的位置,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恨过,她也怨过,不是她不想报仇,不是她想和她最痛恨的人合作,而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在黑色的泥沼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她有了康氏的血脉。
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
靳舒宁猛地抓住他的手,“我是有苦衷的,但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我有什么苦衷,我都是爱你的,不想让别人伤害到你,也是真的……”
她甚至想劝他把背后的势力交出来,想他和她一起归顺康家,他根本不是康家的对手,如果康先生对他出手,他一定受不住的。
她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归顺了康家,万清也还能在他手上,他们姐弟俩甚至可以一起把二叔踢出局,做康家的傀儡又怎样?只要他们能平安地在一起……
“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靳朝安之所以回到靳家,除了要报仇以外,最大的一个计划,就是要带靳舒宁离开,带她脱离苦海。
所以他一直在查她孩子的下落。
他明知道她做的恶、做的孽,却还在谋划着怎么帮她脱身,他扣着逃跑的两个女孩,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被警察发现。
码头那一晚,如果靳舒宁没有接到消息将那些女孩提前转移,他的人其实也做好了抢在警察之前劫走她们的准备。
……
可他也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动灿灿。
他明明说过,他有能力保证灿灿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话!
靳朝安拂开她的手,他转过身,冷漠地说:“收拾东西,明天彭晋带你走。”
靳舒宁伏在椅子上,涕泪横流地摇着头?????,“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还是不走?”
靳舒宁还在哭。
靳朝安回过头,俯身拍了拍她的背,“很好,不走就等着收尸吧。”
第75章 婚礼篇
靳朝安走出大门, 靳盛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看样子已经等他很久。
他不想说话,“回去吧爷爷。”
“能听我说两句么?”
“不能。”靳朝安和他擦肩而过, 弯腰坐进车里,彭晋准备关车门的时候,他伸手挡了下, 看向靳盛洪, “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 与其浪费时间, 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是您临终前该交代的,听说您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从明天开始, 我会让齐优过来给您看病,直到看好为止,关门。”
车子开出不远, 靳朝安便叫了停。
他叫彭晋下去, 给他买烟。
这一晚,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从天黑到天亮。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到最后, 整个人颓废地仰着头, 不停地咳, 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彭晋大着胆子把烟从他手中夺走。
靳朝安哑着嗓子,说给我。
“别抽了三哥, 求您了。”
“求我?”靳朝安扯扯嘴角, 他歪过头去, 眼神恍恍惚惚地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六点钟,医院打来电话。
庄灿醒了。
彭晋像抓住救命稻草,回头告诉三哥,“庄灿小姐醒了!”
靳朝安一夜未睡,眼底布满触目惊心的血丝。
他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彭晋看三哥闭上了眼,他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三哥,庄灿小姐……”
“我听到了。”
彭晋顿了顿,“那,去医院吗?”
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去吧。”
彭晋比较心急,他车开得很快,靳朝安一直歪着头,看着外面。
清晨的马路,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拉起了卷帘门,喧嚣声带来了城市的活力。
“停。”靳朝安开口。
彭晋闻言把车停在路边。
正好停在一家花店门口,
靳朝安推门下车,走进这家花店。
十分钟后,他捧着一束玫瑰返回车前,让彭晋把后备箱打开。
他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衣服,便叫彭晋给延悦打电话,回去把礼服拿来。
到了医院,靳朝安并没有先去看庄灿。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好好地洗了个澡。
吹头发的时候,延悦提着三哥的新郎礼服跑了进来。
因为太急,整个人还呼哧带喘的。
靳朝安放下吹风机,走过去,接过礼服,回到房间一一换好。
领结也打好。
他拿出怀中的钻戒看了看,这戒指,从婚礼当天,便始终都没离开过他胸口。
这一颗,才是他亲自设计,亲手打磨的钻石。
他站在穿衣镜前,又觉得自己不太好看,便叫延悦进来,帮他把头发打理好,打理得帅气一点。
延悦想哭,但还是帮三哥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跑去找值班医生借了摩丝。
其实三哥好看,哪里都好看,就是脸色不好看。
那样的苍白和疲惫,倒像是美剧里的吸血鬼王子。
收拾好后,靳朝安把戒指放进口袋,捧起那一大束玫瑰,走向了庄灿的病房。
……
庄灿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
但她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身子,只能勉强抬抬胳膊,歪歪脑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医生护士们来了两次,大概讲了讲她目前身体的情况,叫她不要担心,他们会全力医治好她,别的也没多说。
庄灿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
她说不出话,但能感觉到针线细微拉扯着她舌头的痛。
还有各种插管带给身体的不适。
她曾以为她活不了的。
医生走后,她就把头扭向了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大片大片的照射进来,头顶的氧气管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
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从死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感受到了活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