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监骇然,霍地抬头!却见最后方的后门帘子一动,出来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此人一身银蓝色斗牛服,身量步姿和他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此人抬起脸,赫然竟是“章太监”的脸!
老皇帝问:“听清楚了吗?”
“章太监”啪一声跪下:“启奏陛下,奴婢听清楚了。”
他站起身,微笑对章太监说,“七哥,你还记得我吗?”
老皇帝岂能用这个鼠首两端的阉货?!
章太监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而老皇帝早在或许章太监真实身份之后,就备了一手后备了。
此人也姓章,不过不是太监,他是章太监的同族兄弟,两人五官本就生得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这么些年的学习模拟,以及易容师傅教导的巧手,只要不是贴脸仔细打量,几乎是一模一样!
晃眼过去,犹如孪生兄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章太监这一骇非同小可!可他再也没机会叫喊了,因为童继恩发现老皇帝已经不耐烦了,他利索一挥手,两个御前禁军将其擒住,白绫一勒,章太监拼命挣扎,气绝身亡。
一条尸身就这么软软倒伏在门槛外,老皇帝站起来,目视长秋宫方向,神色陡然转厉!
“真好一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老皇帝冷笑:“朕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计就计是最干净利索的,不是要对杨延宗季元昊的妻儿下手吗?行,朕成全你们!
只不过,动手的将会是坤氏的人。
老皇帝瞥了童继恩和假章太监一眼:“该如何做,不用朕再说一遍了吧?”
“奴婢明白!”
“好,”老皇帝冷冷一笑,既然是结仇,就结个死仇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坤氏兄妹俩的苦思谋虑?
“不必留手!”
童继恩假章太监心里一凛,立即会意:“是!”
老皇帝可比坤氏兄妹狠多了,坤国舅坤皇后还是讲究一些武德的,既打算拉拢杨延宗季元昊,就并不打算真伤害杨季二人的妻儿。
而老皇帝极狠,直取其性命即可,不必留手!
第65章
杨延宗很晚才回房。
推开门扉,“咿呀”一声,一盏昏黄的小灯,他垂眉解开袖口洗手洗脸。
苏瓷已经睡了,不过睡得不深,他掀开帐子上床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揉揉眼睛翻过身朝外,她拥着被子:“你回来啦?”
他淡淡“嗯”了一声,灯已经吹了,黑魆魆的夜色,只看见他的山根和鼻梁轮廓,他没侧头,躺下双手搁在胸腹阖上双目。
苏瓷耸耸肩,西西索索一会儿,也重新睡下来了。
帐子内重新安静下来,一夜无词。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挺早的,杨延宗起身的时候,苏瓷也揉着眼睛爬起来了,洗了把脸,梳了两个纂儿,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好了。
她对正在整理腰带的杨延宗说:“我今儿回绥平一趟。”
这个他是知道的,因为今天是绥平那边搬家的日子。
杨延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瓷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主要她出门时间挺赶的,她渐渐平常心,但却不代表会一直小心待杨延宗,因此笑着打了个招呼,“那我走了!”
苏瓷抄起桌上的马鞭,转身出门了,小马靴踢踏的脚步声沿着廊道,渐去渐远。
此时晨光微熹,杨延宗站在窗畔整理仪容,他没有回头。
垂眸继续不疾不徐调整束袖,那脚步声已经远去听不见了,他抬眼看窗外。
那一丛美人蕉还是那么郁葱,在深秋的晨风中,随风索索摇动。
一点点割舍情感,和苏瓷当普通夫妻这段时间以来,杨延宗觉得效果不错。
他自觉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也不会再动辄愤怒伤心。
他忙碌起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想起她了。
这很好。
公事公办,他甚至不排斥夫妻生活,只不过目前没这样的心情和欲望。
他想,在不久的将来,倘若他有需要的话,也不会介意行房。
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他再不停留,快步走出这个他曾经无比眷恋的暖融香闺。
……
苏瓷倒没想这么多,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可以将热搜变旧闻了,日子还是得继续啊,为难谁也别为难了自己不是?惆怅过感慨过,但没什么卵用,她很快就适应下来了,继续元气满满的每一天。
九月初的风已经很有些凉意了,原野芒草尖上已经泛了黄,大雁南飞,农人劳碌却喜笑颜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看得人的心情都不禁愉快起来。
一大清早骑着快马,呼啸而过泛黄的田庄和原野,辰时上下回到绥平的家里,苏瓷先回东大跨院吃顿早饭,不现在吃的话不大舒服,她还没练就成杨延宗阿康阿正他们一副铁胃。
阿康还会取笑她,苏瓷没什么架子又风趣诙谐,阿康和她有点臭味相投的感觉,所以有时候很敢开玩笑笑话她。
苏瓷斜睨他一眼,扔他一个包子,阿康身手敏捷一手接住,啊呜咬了一口,还吐槽:“今天的面没发好。”
管它发好没发好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苏瓷两三下解决了早饭,赶紧赶去后院。
这时候,搬家已经准备出发了。
大件行李已经运往阳都了,剩下都是一些小件和细软,不过加上厨娘用惯的盆瓢盘碗和行李等物,也有十几大车。杨重婴已经到阳都左营上值了,苏棣也是,今天搬家都是女主人主持,前头的车已经开始出门了,颜氏赶紧回头张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苏瓷叫过来,吩咐她看好她的床。
颜氏最大的一件行李,就是她的架子床。这床不是什么珍贵木料的,但对颜氏却意义非凡,她三个儿子都是在这张床出生的,有了这三个儿子,不管怎么样,她这二十多年都腰杆子挺得笔直,所以对她来说这是幸运之床,颜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舍得换,宝贝着呢。
苏瓷嘴角抽了一下,行吧,看床就看床吧。
她坠到车队尾巴,骑马跟着颜氏的大床,苏燕见了稀奇,忙跑过来:“妹妹你这干嘛呢?”
“看床呢。”
她和她姐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不过对比起苏蓉,苏瓷感觉自己待遇还是不错的,就盯着床,远离颜氏远离麻烦。
苏蓉就惨多了,一路上上车下车,端茶送水,随身服伺颜氏这个苦差事就落在她头上了。
苏燕也看见了,心有余悸,“看床就看床吧,看床也不错。”
苏瓷扑哧笑了一声,催促她姐:“行了,你赶紧回车上吧。”
陈氏腰疼,这两天都躺着,这是生苏瓷时落下的毛病,每逢天气变总会发作一下,看了很多大夫贴了很多膏药都不大管用,不过好在问题也不大,一般酸疼几天也就自己好了。
搬家吉日已经定了,没法更改,陈氏是苏燕和苏瓷一个背一个扶搀上车的,苏瓷催促苏燕回去照顾母亲。
苏燕应了,给了苏瓷一壶甜汤,拨转马头回去了。她自从出了闺阁领了差事就像一只放飞出笼的小鸟,快活阳光又肆意,听说最近还升职当队副了,事业得意得很,可惜就是情场失意,据杨延贞透露的小道消息,原本对她有好感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全部被她吓跑了,要不就干脆转化为兄弟。
不过苏燕也不在意,潇潇洒洒,陈氏唠叨她就借口出差事不回家,把陈氏气个半死。
看到这样的苏燕,苏瓷就挺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她又想起杨延宗——说来,苏燕能这样,还是因为有他。
有点点惆怅,他其实也有很好的一面,这点她一直都是知道了,但,可惜了。
苏瓷甩甩头,没有再想,还是走快点吧,时间还挺紧凑的,要是耽误了晚上就到不了家了。
一路离开了营区,浩浩荡荡绕过绥平城西郊直奔阳都,速度倒也不慢,按计划肯定能准备到家。
但谁知,就是在这后半段的路程上,出事了。
……
意外是发生在距离永济桥大半里地的地方。
过了永济桥,就出了绥平进入阳都地界了。
今天太阳很好,午后暖洋洋的,风也没这么冷了,离得远远就听见锣鼓渲天人声鼎沸的声音,苏瓷眺望一眼,笑道:“人真多啊。”
今天是秋社日,乡民村镇自发组织祭拜土地,贺今年丰收,祈求来年五谷丰登。这在古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不但乡镇村里,很多城里人也会赶过来祭拜和参加秋社的,且今日又恰逢菩萨圣诞,永济桥附近有一座香火非常鼎盛的佛寺,来上香拜佛的信徒也很多,热闹程度简直不亚于八月十五的花灯节。
人流车流穿梭不绝,附近就通明永济大安三座桥,只见前头的永济桥是有临时安排了衙役疏导的,不然上面很快就会挤了一个水泄不通。
苏瓷招来外管事,让他快几步上前去和衙役沟通一下,毕竟他们车队还有点庞大,让给提前做一下准备很有必要。
苏瓷他们也渐渐放慢速度,最后还停下等待了一下,身边人流车流三三两两,她有点百无聊赖举目围观了一下不远处的舞火龙,正看出了两分趣味,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那龙珠舞动倾斜,后头的火龙一路追逐,火龙身上檀香点得有点多了烟熏火燎的,苏瓷正笑着说退后一点吧以免把行李车都点着了,不料突然,“嘭”的一声巨响,那长长的火龙蜷缩到最接近的那刻,突然被掷下了,奋力一轮往这边掷过来!那汗津津的舞龙手“刷”地抽出长刀,直扑车队!!
“姓杨的贼子,纳命来!!!”
苏瓷:卧槽!
这变故简直骤不及防啊!上百名的舞龙手瞬间化身蒙脸刺客,目带恨意,狠狠地杀将过来!
人群瞬间哗然,纷纷奔跑走避,车队也是,尖叫声四起,但护卫队反应亦是极快的,刹那就抽出长刀迎了上去!苏瓷大喝:“退后,都退后!能赶车的赶车,没有车的徒步,不许惊慌,不许乱跑!!天子脚下,慌什么慌!!”
阿康眼尖,瞄见刺客中的其中一个身手矫健者的脸,这短短一段时间,好几个刺客脸上的防烟布已经被挑飞受伤了,阿康皱眉:“是黄氏的人!”
黄世茂的族人,可能还会添上史家。
黄氏一族因为有明英郡主的存在,这数十年是非常鼎盛的,族中也有成算,非常着意培养年轻子弟,所以黄氏本来是蒸蒸日上的,因为黄氏老家在东北且有不少人散落各地为官,有不少人得以提前逃走,这些人都成了通缉犯。
黄家人并不相信黄世茂叛国,或许相信了,但不甘心一腔愤恨,对陈群杨延宗童继恩等人恨之入骨,一直在谋划报复!
里头还掺和了一些史家族人,这些旁支被镇北侯府带累得很惨,仇人就明确得很了,杨延宗。
这两家人的蛛丝马迹,杨延宗收到线报,防范当然不是没有的,府邸保卫,家人出行,就好像这次绥平搬家,不但加强护卫队,甚至连阿康都派出来了。
本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却偏偏出了个根本无法防范的情况,这黄家史家,实际上只是个被人推出来的幌子!
战况一开始就很胶着,苏瓷这边还好,因为她是个看床的,坠在尾巴上受攻击比较少,而大车那边明显一看就是女眷坐的车驾前段就惨了,是被攻击的重灾区,一时之间,前段守卫压力极大,眨眼就好几个负伤了。
“阿康,去!赶紧安排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