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的是这次我们招到了一位能力非常强的新朋友、新伙伴,大家来认识一下……对了,安明,你是不是跟他一个学校的?那这位还是你的学弟呢!咦?他人呢……”
顾溟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准备礼貌性地说两句话,结果一抬头,手一抖,圆珠笔掉到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两圈。
季池的理智也在与顾溟目光相接的瞬间掉了线。
“学长?……”
季池怔了怔,如若无视地穿过围绕他的同事们,快步走到顾溟跟前,生怕他一转眼又消失了。那张他日思夜想却无处找寻的面孔,此刻近在咫尺,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顾溟显然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季池一下就红了眼眶,伸手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颤抖着嗓音问,
“你到底去哪了?”
34.
话卡在喉咙里,如同一根鱼刺,顾溟怎么样都无法说出那句“你认错人了”。
“哎呀,你们认识啊?真好。”申圆走到他们跟前,却发现顾溟的脸色不太对劲,“怎么了?安明,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
“我有点头晕。”顾溟答道,“可能是缺氧,我出去透透风,一会就好。”他没有再看季池的脸,朝门外走去,一路小跑下楼,在公司附近绕了一圈,最后在对街的一家杂货店里买了包烟和打火机。
顾溟戒烟很多年了,上大学那会烟瘾最厉害,心理依赖比身体依赖要严重得多。
顾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念旧的人,旁人都觉得他自命清高,其实只有他明白自己内心狼狈。
他只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这狼狈。
后来遇见季池,才慢慢地把烟戒了。
顾溟站在路边,低着头,一只手挡着风,微弱的火焰一瞬间照亮他的脸。可能因为太久没有抽烟,顾溟只吸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不停地咳着,咳到最后缓缓地蹲了下来,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整张脸都咳红了。
顾溟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脑袋里哗哗地闪过无数默片,比如寂寥的夜色,红色的教学楼,一望无际的湖泊,还有季池……
还有顾烨那张单纯无害的脸庞,那会还是少年的模样。
……怎么又是他?
顾溟捏着烟头,觉得头又疼起来了,他觉得绝对不能把季池拉到这趟浑水里来。
抽完一根烟,顾溟一回头,季池竟然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你……不上班吗?”顾溟愣了愣神。
“主管说今天让我熟悉一下环境就行了。”季池说,“我很担心你,所以出来看看。”
“我没什么事,回去吧,不然会扣工资的。”顾溟不敢看他,转身要走。
“学长,”季池抓住他的胳膊,“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季池的脸无比干净,带着一股小男孩的温和与美好,相比之下,顾溟觉得自己相形见绌。他无法坦然地告诉季池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荒谬的事情,这只会成为二次伤害而已。
顾溟欲言又止,季池抓紧他的手臂,哀声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不、不是的,不是,我、我……”顾溟没法坦白,却也无法对季池说谎,最终只是认栽地叹了口气。
他们去了公司楼底下的咖啡馆,选了个露天的餐桌坐下。顾溟急匆匆地从公司里出来,工作时常戴的那幅眼镜还来不及取,他穿了件简单的衬衫和黑色毛线衣,乍一看还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学生。只不过从气质上看,却怎么都不像学生了。
顾溟不知道如何为接下来的话题开头,他从荷包里摸出打火机,还想要点第二支烟,季池按住他的手背说,“别抽了,好不容易才戒掉。”
顾溟说了声“好”,把烟放回烟盒里。沉默良久,他抬起头,撞上季池小鹿般的眼神,顾溟的指甲暗暗地掐着掌心,他艰难地说,“我不是故意闹失踪的。”
“我知道,你跟我说,你要回去一趟。”
“我没有骗你。”
“名字也变了,学长,到底哪个才是你呢?”季池垂着眼,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美式咖啡,“你知道吗?警察局、大使馆的人都已经认识我了,他们跟我说查无此人。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掉到了平行世界里。”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顾溟望着灰色的水泥地面,满心内疚,“我不想骗你,但是也无法告诉你这些前因后果,让你担心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季池,我……”
“学长,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季池摇头,“没关系,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没事就好。”
顾溟不住地摇头,“对不起……”
“不要道歉啦,学长,我不会追着你问的。”季池露出微笑,然而这种无法靠得更近的心情仍然让他感到几分苦涩,就好像对顾溟来说,他跟同学群里的那些同学并无差异。
“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有缘分?在这里都能遇见。”他看向顾溟,顾溟还是跟以前一样,距离感太强,难以交心,按理来说会是个跟他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顾溟才应该是那个平行世界里的人。
但是季池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他距离顾溟最近的那一天里,顾溟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对比过于强烈,他对此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甚至觉得,心里从此留下了一道与顾溟相关的凹痕。
顾溟在念大学期间回了一趟国,也是唯一的一次,说是父亲去世了,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季池一直觉得顾溟家里条件不好,因为他太拼命了,而且这个从未在被他提及的亲人,看似根本就没有参与过他的生活。
很多时候,季池觉得顾溟活得像个孤儿。
参加完葬礼以后顾溟就回来了,他变得更加沉郁,却什么也不说。季池认为他这种处理方式简直就是在自残,却又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后来多亏了美国拔牙时的全麻技术,季池才得以窥见一点缘由。
他记得他刚把顾溟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顾溟的麻药劲还没过,整个人神智不清,话也变得格外多,明明是大白天,一直吵着要看星星,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他却双手扒在窗沿,大喊着“他们要把我抓走啦!”
后来渐渐的,顾溟嘀咕的声音渐渐变小。季池以为他睡着了,转过头一看,便再也忘不了他把头伸到车窗外迎风流泪的样子。他的脸还肿着,几条明显的泪痕蜿蜒而下,泪腺上的水龙头好似被人拧开,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接连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旁边有司机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