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证明她活着
那个亲亲发生的三分钟后。
外头仍是雨声不断,病室里灯亮了起来。单间病房装修尚算考究,墙上挂了一幅墨笔挥就的‘大医精诚’——落款甲申年十二月,乃是院长的手笔。
护士拆开一次性医疗用品的包装:“算我求求患者家属了,能不能老实一点?”
许星洲蒙在被子里装死,秦渡死猪不怕开水烫,漫不经心地坐在床边凳子上。
“真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患者家属,”那个护士长资历颇老——而资历老的护士长是种在医院里鬼见愁的存在,向来敢从住院医怼到主任:“小姑娘家家还插着鼻管呢,你就在意这一会儿吗?”
秦渡满面春风,伸手牵住了迷迷糊糊的许星洲的小手指。
护士长:“……”
护士长又给许星洲洗了一次胃。
许星洲还是难受得不行,洗出来的水几乎都是澄清的了,秦渡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许星洲胃有什么问题——护士长观察了一下洗出来的胃液,最终还是将管子拔了。
“患者会有些嗜睡,等会有什么问题记得按铃——”护士长和善道:“提醒患者家属,现在可以亲了,还可以趁睡着了亲。”
秦渡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护士长就闪人了……
秦渡:“……”
“这他妈的,”秦渡心道:“坏了我好事还要嘲讽我。”
他低头看了看许星洲,许星洲蜷在被子里,又恢复了一句话都不肯说的状态。
秦渡:“饿不饿?”
她发作还是稍微严重了些,加上还有苯二氮卓中毒的思维迟缓,秦渡看着她圆滚滚的后脑勺,掀开被子跟她躺在一处,把许星洲抱在了怀里。
“……洲洲,”秦渡亲昵地道:“不理师兄了哦?不就是亲亲被看到了吗。”
许星洲使劲推了推他。
秦渡闷声笑道:“……我家小师妹为了让师兄抱抱,连那么长串的表白都会说了……谁能想到师兄是一个矜持的男人呢?师兄考虑两天再答复你,希望你尊重我,给我这个机会。”
许星洲正思维迟缓着,听到这句话,直接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好乖。”秦渡亲昵地亲亲许星洲的发旋儿,哄道:“小师妹,回答师兄一个问题好不好?”
秦渡接着又忍不住骗她:“不是白回答的,回答的话,师兄和你交往的几率会大一点。”
幽暗的灯光中,许星洲一边难过地想着原来他们还不算交往啊,可是明明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了呀……一边又顺着杆子上了当受了骗,嗯了一声。
秦渡把许星洲牢牢搂在了怀里。
他的力气非常大,许星洲都要被搂散架了,她不太清明地心想,这一定是准备羞辱自己的问题吧,毕竟师兄还没有消气。
就算羞辱,许星洲朦胧地想,应该也不会太难回答……
雨夜有叶子打在了窗户玻璃上,深夜马路传来车碾过水洼的声音。
在静谧和喧嚣的万物之中,秦渡终于开了口:
“谁他妈——”
秦渡的语气,有种许星洲所不熟悉的、压不住的暴戾。
“——说你被包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杯开始之前:
我弟弟(非常激动):爸爸我想买英格兰的球衣!
我爸:过几个星期穿着那件球衣出去人人羞辱,有意思吗,你因为学习不好从你姐那里受的羞辱已经够多了,你现在还打算因为支持英格兰被羞辱,爸爸真的希望你有点出息。
……
谁能想到……
第60章
夏雨落进静谧的长夜, 路灯映亮世界。
许星洲靠在秦渡的怀里,黑暗之中, 他身上还有股柔软烟草香气,分不清究竟是香水还是他犯的烟瘾。
秦渡生怕她跑了, 拽着她的手压在两人中间, 然后把许星洲勒得紧紧的。
许星洲模糊不清地道:“那、那天晚上……”
秦渡:“嗯?”
“就是,”许星洲语言能力下降的非常厉害:“就……下雨的那天, 高架桥, 一群人聚在那里聊天。”
秦渡立刻明白了是哪一天,哪一群人,眯起眼睛:“记不记得长啥样?”
许星洲想了好久,摇了摇头,道:“……师兄, 他们说真师妹不会领来这种场合, 还说你对我还没有你对你初中的时候……那几个校花好。”
秦渡:“……”
许星洲看不到秦渡的脸, 只听得他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还说什么?”
“没、没什么了……说,从我背的包觉得你不宠我。”
黑暗中, 秦渡把许星洲抱得紧了一点,许星洲听见他粗重的喘息, 犹如悔恨。
许星洲破碎地叙述道:“他们还问包一个我这样的要、要多少钱……好像是十万吧, 我真的是十万块吗?”
秦渡眼都红了, 发着抖道:
“放屁。”
“……不是十万块吧。”许星洲带着哭腔道:“不是就好, 我最喜欢师兄了。”
长夜静谧, 风声温柔, 窗外大雨滂沱。
秦渡凑过去,与许星洲鼻尖相抵。
那是个极尽亲密的姿态,他感受到女孩柔软的发凉的呼吸,他看着许星洲的眼睛。她面孔微微发红,细长眼尾还绯红着,盈着泪水。
你无价,许星洲。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连我不值钱的这颗心和我的命,都是你的。
一川风絮,梅子黄时雨。
第二天,秦渡醒来的时候,许星洲还在昏睡。
医院的病床实在是不算大,就算是单间也是标准的医院单人床——宽一米的那种,许星洲个头不大,睡觉的时候也不乱动,秦渡,一个大男人,却是十分施展不开的。
他睡惯了好床,从来没和人挤过这么小的,加上他从小横行霸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许星洲挤在了床角上,那个姑娘可怜巴巴的,被秦渡抱着,连枕头都没得枕,简直像是受了虐待。
秦渡:“……”
秦渡把许星洲拽了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然后他摸出手机,看到陈博涛的消息。
秦渡看了那条消息一会儿,然后下了床,把桌前的手表戴在了手腕上。
他一天没换衣服,也没有洁面,胡茬都出来了,有种颓废又嚣张的英俊——那床头还放着电动刮胡刀,这些东西还是秦长洲晚上送来的,说是让他保持一下自己形象,别被小姑娘嫌弃。
秦渡看了看时间,早晨七点五十六。接着把那电动剃须刀一收,伸手在许星洲额头上摸了摸,确定她没发烧,然后将外套一披,走了。
他出门时正好撞上秦长洲,秦长洲打着哈欠,似乎是准备去叫秦渡一起去吃早饭的。
“渡哥儿,”秦长洲刚下手术,困得要死,问:“这么早就起了,不陪小妹妹暖被窝,你是出门上课吗?”
秦渡:“不上课,出门揍人。”
秦长洲:“……”
秦长洲的瞌睡虫都吓飞了,喊道:“秦渡你从初中就和你爸保证——”
“——我叛逆期结束的时候,就和我爸保证,不随便动手了。”秦渡想了想道:“但是,我他妈手痒了一晚上。”
“你放心,”秦渡漫不经心地对秦长洲道。
“——我尽量,不揍到他住院。”
…………
……
许星洲是被一束花的香气勾起来的。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捧卡萨布兰卡和橙黄的大花石竹——那些花儿争奇斗艳,被牛皮纸包着,又以黑白相间的缎带扎了,花瓣上还滴着露水。
送花的人正坐在旁边玩手机,她穿了件红黄相间的丝绸衬衫,高跟鞋一晃一晃,低着头,却能看见深红的唇,犹如火焰一般。
肖然看到许星洲,将手机收了,温和地问:“醒啦?”
许星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老秦托我来照顾一下你,”肖然笑了笑道:“你昨天可把他吓死了,他手抖得连车都开不了你信不信?今天说什么都不敢放你独处,就把我叫来了。”
许星洲嗫嚅道:“……然、然姐好。”
肖然伸手摸了摸许星洲的头:“他紧张你呀。——姐姐送你花,要快点好起来。”
许星洲药效还在,安眠药中毒合并水杨酸,手背上还连着新一天的输液瓶。她脑袋昏昏沉沉,心里却知道自己必须快点好,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和肖然安静了片刻,许星洲又控制不住去看窗外。
时间是十点多,肖然咬着棒棒糖缓解烟瘾,片刻后又觉得棒棒糖不够,决心和打破沉默。
“——想不想听老秦以前的故事?”
这个提议实在是诱人。
毕竟秦渡显然是这辈子都不会和许星洲讲的,她动了动眼珠,好奇地望向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