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气急败坏,难怪她会在寿宴上胡乱攀扯、无中生有、恶意污蔑容温了。
这一出,还真说不好谁受的委屈更大了。
“……”班第哑然,莞尔轻哂一声,也随容温弯唇笑起来,单手往她额上一戳,评价道,“还挺会气人。”
见他被逗得展颜,容温终于满意了,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在马车上颠簸一日,她身上早累得慌了。
“困了?”班第道,“殿下今夜暂歇在此处。”
说罢,班第起身,抬腿径直往外走。
容温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袍角,“你去何处?”
“夜间寒凉,我再给殿下找床毡垫来。”
因班第是先锋军,一应以轻便为主。所以他帐篷里的寝具,只有简单一套毡垫毡毯。
“不用拿了。”容温抓班第袍角的手攥了攥,垂着脑袋,吞吞吐吐说了一句旁人听不懂,但班第绝对通晓其意的话。
她说,“我真的不怕,是真话!”
这是他出征前,问她的问题。
班第目不转睛盯着她似充了血绯色耳根,喉结迅速滚动,蹲下身,挑起容温的下巴,沉着腔调问道,“殿下希望我今夜留下来?”
容温被男人的气息牢牢携裹其中,闭闭眼,强忍羞赧,艰涩应道,“是。”
“我若今夜留下来……”班第缓声再次确认,“除了给殿下当垫子,可以做其他事?”
“可……可以。”
“那包括,”班第一字一顿道,“撕_殿下的裙子?”
第54章
“撕殿下的裙子。”
容温被这不要脸的话震了一瞬, 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幡然醒悟。
先前他出征那日,在城墙上, 她曾让他撕一截她的红裙子‘挂红’,图个吉利。
明明是正经事, 他却用在此处来逗弄她!
容温面上羞意被扭曲取代, 抿紧唇角半晌没说出话来。
想了想, 还是觉得气不过。趁其不备, 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
班第被踢了,笑意反而越发外露。闲闲捉住她不老实的腿, 控着纤细的脚腕骨,饱含深意的追问, “殿下?”
容温试了几次,没能成功抽回腿,遂无奈作罢, 斜乜他一眼, “你有这记性,我哪还敢与你说话!”
她要是再说了什么, 谁知他会不会变着法子又用来‘对付’她。
她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就不该信乌恩其那张破嘴, 他这幅无赖模样——哪里落拓!哪里可怜!哪里需要人陪伴抚慰了!
班第把容温扭曲后悔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鉴于容温之前开过‘说话不算数’的先例,总不能到嘴的鸭子让飞了。
班第喉结一滚,当机立断, 捏住容温的小腿骨往自己方向一扯, 俯身打横把人抱起来, 三两步压在毡垫铺出来的‘床’上,以巧劲儿迅速控住容温的四肢。
为了不让容温中途反悔闹腾,做下这一系列事时,班第还颇有心机的转移容温注意力。
故意凑在容温耳边,鲜见温柔诱|哄,“我牢记殿下的每一句话,殿下不满意?”
双方实力悬殊,容温毫无反抗之力,便被他控制了四肢,完完全全的被动地位,但脑子还是灵光的。
一眼看破他这自以为不动声色的伎俩。
闻言,硬是梗起脖子,扬着脑袋,猎犬刨土找证据一般,在他怀里边蹭边闻。
片刻后,理直气壮揪住他的小辫子,开始反悔,“我让你少饮酒,那你为何一身酒味?臭死了!又臭又沉,快起开!”
酒味自是下午他在小丘那边喝闷酒时留下的。
“……”意料之中的反悔,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班第闭闭眼,摁下浑身躁意,头疼又无奈,本欲哄容温两句。念头一转,想到她也不是那种被哄两句便晕头转向,轻易就范的姑娘。
到嘴边的哄劝变成了直愣愣的疑问,“那方才我亲殿下嘴时,殿下怎么不说臭?”
行军作战,讲究个因势利导。
对付她这种脾性坦荡的姑娘,自也得‘对症下药’。
有时候,一味迂回婉转不见得有横冲直撞好使。
“……”
容温确实为他这‘横冲直撞’不讲究的言语懵了一瞬,皙白的脖颈激染成了粉色。
正无言相对间,不经意捕捉到了他面上那抹势在必得的笃定。
——容温若有所悟。
盈了春水的杏眼眨啊眨,忽然再次扬起脖子朝班第怀里蹭去。不似方才揪他小辫子时,目的性那般强;这次动作柔柔的,爱娇得很,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撒娇,“因为方才是五哥呀!”
班第眸色似深海沉没,任由那颗小脑袋在自己怀里拱,嗓子暗哑到不可思议,咽了咽口水,费劲问道,“那我现在是谁?”
“欺负我的都是额驸。”容温死死抠住自己的掌心,才堪堪忍住,没喷笑出声。
她故意把嗓子掐得娇滴滴的,含羞带怯继续给他添了把火,“喜欢我的、会顺着我的都是五哥。对不对呀,五哥?”
‘五哥、五哥、五哥……’班第满脑子的都是这两个字。
这种地方本就委屈她,如果她还不乐意……
那……不妨就多顺顺她!
“嘶——”班第深吸一口气,黑沉一张俊脸,倏然把那只小脑袋从自己怀里挖出来。猛地翻身一滚,平躺在容温边上,松了对她桎梏。
获得自由的容温斜睨身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事实证明,以直见柔,永远比不上以柔克刚好使。
容温正欲起身离开这方寸之间的‘危险之地’,身旁的男人动作比她快,几乎是从毡垫上弹起来,迅速从散在角落的行囊里翻出一套衣裳,抬脚便往外走。从那踩得地面嘎吱响的动静,也知他此刻火气不小。
快到帐篷门帘前时,他回身,灰眸里火光集簇,长臂一指容温,咬牙切齿道,“等着!”
回来收拾你。
容温不但不怕,还笑眯眯的爬起来道,“五哥是去河边?我也要去。”
她顾虑到军中不便,只打算来与班第见一面便回去,所以并未从寺庙带宫女随行。
未曾料到班第被达尔罕王拉去议事,议到夜间。今晚她肯定不可能连夜返回寺庙,只能在军中将就一宿。
之前,她倒是用了小兵端来的夜食,但小兵并未给她准备水梳洗,她也不好意思问别人要。这会儿见班第拿着衣袍,八成是要去河边,她也想去梳洗。
班第现在多看容温一眼,火气便更旺一分。
听过她的解释后,没吭声说同意或不同意。只放缓了脚步,任由她在后面缀着。
弯曲蜿蜒的小河离大军驻地不远,来时容温远远望过一眼,瞧着这小河像点缀在苍茫碧色间的漂亮玉带。
这会儿入了夜,天上闪烁的星光与军中守夜的火光,映得小河愈发安静谧美好。
班第把容温带到中游一处浅草水滩,四处搜寻片刻,确定没有毒虫毒蛇等后。板着脸交代容温两句,便自顾往下游去了。
容温往浅草从里一坐,惊起十余只停驻在草丛里的萤火虫仓皇飞窜。
隐隔斑驳萤光,容温盯着男人魁梧的背影,托着下巴笑得眉目生辉。
班第在下游找了处还算隐秘的地方,一头扎进沁凉的河水,随意呼噜两把,一抹湿发,便疾风火燎的准备起身换衣。
脚往岸边动了两步,又忽然顿住,重新回到不算深的小河中央,面无表情的仔细搓洗身上。
最后,甚至还借着天上月色,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玄色短铓,认真对照人影模糊的河水,给自己修了个面。
待一切收拾齐整,班第垂眸略略打量过自己,一丝满意自眼角流泻。
意气风发,昂首阔步朝中游去。
如此,看她还能找出什么推托之词。
班第到中游时,发现背对他坐在河边的容温,坐姿很是奇怪,躬腰耷头还含肩,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她自小长在宫中,礼仪方面无可挑剔,举止端庄,气度出众。‘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这是最基本的。
班第还是第一次见她在清醒的情况下,如此歪歪扭扭的。
眼角往上一斜,故意隐轻脚步走近。
探头一看,发现容温一脚盘在大腿上。
一只手,正轻轻挠自己脚心。
“……”
容温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他,松懈之余,发现自己还保持‘抠脚’的不雅动作,有瞬间傻眼,立时慌里慌张的开始缩脚收手,妄图掩盖抠脚的事实。
班第的大手先于她一步,蹲身捏过她的脚踝骨。
定睛一看,果然发现白嫩的脚心,有一大片碍眼的红肿。
容温圆润的脚趾不自然蜷缩,胀红一张小脸,磕磕绊绊解释,“我被蚊虫叮了,太痒了,我才……”
草原上蚊子,个头起码比中原之地的蚊子大上十数倍。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被叮上一口,顶多是起一个小黑点、小红点。外来客若是被叮了,多半如容温这般,红肿大片,疼痒难耐。
况且,她还倒霉的被叮了脚心。
班第默然,面无表情的坐下来,把她小巧的足托在掌中,另一手自然而然挠上她的脚心。
“不要……”容温本来还十分羞涩的,可当他指头挠上来时,羞意抵不过足底传来的痒意。肩头一缩,抑制不住笑出声。
但笑到一半,秀眉忽然蹙成了一团。
男人的大手因常年习武磨得四处都是老茧,粗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