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孟欣女士自然十分满意,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变柔和了:“没问题了!临临,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和那种整容的小年轻一般见识,更不应该骂她,这不符合妈妈贵妇的身份,应该更加文雅和有风度。”
“恩。”季临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五分半钟到家,带你见下新的家政。”
之后季临妈妈再说了什么,白端端已经无心消化了,她脑海里只来回旋转着四个字——
天要亡我。
“季临,那个,我突然觉得,最后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我……要不我不做了吧!毕竟做家政我没有经验,你看我这个烧饭技术里也能看出来,我这个人家务真的不行,你先忙,我先走了!”
可惜白端端一下车刚想溜,季临就把她拽了回来:“需要我提醒你昨天签的合同白纸黑字的违约条款部分内容吗?”
“……”
——
五分半钟后,白端端内心复杂地跟在季临的身后,走进了他母亲的别墅里。
知名家政杀手孟欣女士欣然开了门,然后一眼看到了站在季临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白端端。她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皱起眉,狐疑地看向了白端端。
白端端把两边头发都往脸中间拨了拨,努力低着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难怪说钱难赚屎难吃,天上哪里能掉馅饼?
一如白端端那不妙的预感所想,这位孟欣女士,赫然就是自己昨天在专柜抢手链的中年贵妇本人。
都说人和人之间相遇的概率其实并不大,白端端现在只能在内心咒骂着这该死的缘分。
季临见她杵在门口不动,微微皱了皱眉:“进来。和你的未来雇主做个自我介绍。”说完,他看向了自己母亲,“妈,这就是给你新招的家政,这一个月会负责照顾你。”
季临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白端端,然后脸上露出了真实的震惊,连声音也忍不住微微抬高了:“白端端,你这个头发怎么回事?刚才根本没有风,你头发怎么全部盖到脸上了?你演贞子?”
白端端内心滴着血,也知道如今的处境,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颇有点悲壮地分开了面前的头发,故作镇定地胡扯道:“虽然没风,但你刚才步子太大了,带起的风。”
“……”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孟欣女士盯着自己的目光已经从狐疑震惊变成了了然和意味深长,她显然认出了白端端,如今姿态居高临下般看向了她,语气嘲讽得意道:“现在这个社会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号称有4个brikin的限量包,结果其实竟然是做保姆的。”
“……”
白端端的右手悄悄地摸向自己的左手,试图不显眼地藏起那只导致交恶的手镯,只可惜季临的中年贵妇老娘显然慧眼如炬。
“哎,有些小年轻啊,真是虚荣。”她看向白端端左手上的手镯,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了这个限量版的手镯,背地里扫了多少次厕所,洗了多少个碗,挨了多少声骂,何必呢?人啊,就不应该追求不属于自己阶层的东西,要适度消费。你说难道抢走一个限量版手镯,就能改变她保姆的身份和地位吗?”
白端端想,难怪其余家政服务人员宁可倒贴几万也不肯接这位贵妇的生意了。只是见面这么几句话,白端端都想打她了。自己就算是真的保姆家政,难道还不配追梦了啊?辛勤劳动得来的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还不是爱买啥买啥?
季临对这个发展显然有些莫名,他抿着唇看了一眼白端端,那表情仿佛在说,“给我个解释”。
白端端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看向季临道:“前情提要一下,我呢,就是你妈嘴里那个抢了她手镯妖里妖气肯定整容的小贱人。”
“……”
白端端咳了咳:“不过这是你妈的版本,我的版本就是,钱是我先付的,买卖合同是我先订立生效的,你妈却强行先进行了占有,我呢,只是把本来所有权已经属于我的东西通过和平手段要回来而已。另外,严正声明啊,我没整容,你妈再这样我可以告她诽谤的啊。”
“……”
“我刚录音了的。”
“……”
“还有啊阿姨,我真的有4个birkin限量版,你嫉妒我污蔑我也没有用啊,我的包就是比你多。”
孟欣女士捂住胸口,显然气得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你都做家政了,还抢那手镯干什么?暴殄天物!买birkin也没用,人的身份地位不是靠一个包就能提升的!何况谁知道你的是真货假货?”
“反正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在一起呢,我以后每天背一个给你看看?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摸一下,让你好好感受下真货是什么品质。”白端端矜持地笑笑,“哦,还有,除了birkin外,我还有好多香奈儿的限量款,lv的我也有哦,可惜只有一个月时间,我那么多包,就算每天换一个,一个月都不够我轮换着背一遍呢。”
“既然你这么有钱,有这么多包,怎么沦落到来做家政呢?要缺钱了随便出几个包不就行了吗?”
“好问题。”白端端笑笑,“但我的包都太贵了,就算挂在咸鱼上,二手价也没几个人买得起,大部分人更是怀疑是不是真品,还有一堆讨价还价的,总之,不可能迅速出手了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更何况,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款,我还不太舍得卖掉呢。还不如来给阿姨您做一个月家政解决资金链问题呢,下次这样我还能和阿姨继续抢包买呢。”
季临的妈妈脸上露出了快气死的表情,她当即看向季临:“临临,这个家政我不要,现在你就把她给我开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季临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发展,皱着眉,一脸头痛地看向这两个女人。
白端端看向季临,咳了咳:“那个,季临啊,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昨晚白纸黑字合同的违约条款部分内容吗?我提前解约,要赔违约金,你提前解约,也要赔的,不仅我们的债务一笔勾销,还要全额支付我2万块的月薪的……”
与其被季临的妈气死,还不如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把他妈先给气死。
只要是季临方面主动解约的,那自己不仅不用赔钱,不用伺候这位中年贵妇,还可以拿到一笔钱,何乐不为呢?
季临的妈妈孟女士显然从白端端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思,她看了眼自己儿子,转了转眼珠,然后径自改了口:“算了,临临,现在有些年轻人就是比较躁,需要敲打敲打,如今找工作这么不容易,妈妈还是愿意给小白一次机会的。”
得了,白端端一见孟女士脸上“你等着”的笑容,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白端端没那么天真觉得这是对方大发慈悲原谅自己了,季临的妈妈这表情,显然是准备留着自己好好“收拾”,一个月呢,她毕竟是雇主,瞧她这模样,是可着劲准备折腾自己了。
呵,谁怕谁啊。
白端端想,不要怂,就是干!上啊!向资本主义贵妇开炮!
——
季临虽然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接了个电话,便匆匆关照了几句白端端,然后离开赶回律所了。
于是这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白端端和季临的妈妈孟女士1v1对决了。
孟欣又细细打量了几眼白端端,这才发现她虽然今天穿的并不如抢自己手镯那天那么高调,然而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名牌,并且搭配的堪称完美,连自己都挑不出刺来,脸蛋也确实漂亮,并且不是网红那种流水线的长相,白端端的漂亮很高级,也很有辨识度,是那种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水准,自己之前诟病她整容,也不过是气愤之下的发泄而已。
孟欣盯着白端端看了又看,心里有些犯嘀咕,这白端端漂亮的也有点太邪门了,花钱还如此大手大脚,想来肯定不是个正经的家政,刚才又号称只给自己做一个月家政解决资金链问题,这种理由听起来都站不住脚,那么……自己儿子找到她,肯定有点猫腻,难道……
难道是自己儿子看上她了?所以找了借口签了个什么协议,还搞了个违约条款,使得她不得不提前和自己接触,让自己先过目把把关?
一旦这么一想,孟女士觉得突然破案了。沿着这个思路想,似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只是一旦用看未来儿媳妇的标准再审视白端端,孟欣就觉得看哪儿哪儿更不顺眼了。
抢了自己的手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仗着年轻漂亮,就想和自己叫板?以为可以嫁进季家?
没门!
小贱人,看我好好收拾你。
孟欣女士一边想,一边就立刻行动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小白啊,现在就剩下我和你了,我儿子呢,白天都很忙的,也都不会在家,所以你不要想着有事就找他,以后你要好好听我的话,知道吗?”
“既然今天第一天上班,你去把马桶刷一下吧。”
“……”
白端端知道刁难跑不掉,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也没反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己手软拿了季临的钱,这些分内的活,该干还是干。
她抿了抿唇,应了声好,随即就真的去厕所刷马桶了。
反倒是孟欣女士有点不能接受,这白端端就这点战斗力?外强中干?不应该和自己来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吗?结果就这么顺从地去刷马桶了???
“你去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一下。”
“趁着天气好,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一下,再摆回去。”
“给我倒杯水。要45度的。”
……
只可惜孟欣女士不管怎么差遣,白端端竟然都闷声不响给干了,导致家政杀手孟女士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发泄。
——
白端端干完了活,看了看时间,发现快到中午了:“孟阿姨,快中午了,我给你叫个外卖吧,因为考虑到你有糖尿病,我会根据季临的要求给你叫减糖健康餐,现在这家店有菌菇套餐和秋葵套餐,你想要哪种?”
孟欣眼睛一亮,机会终于来了!
她咳了咳:“小白啊,你知道吗?我这种糖尿病病人要低糖少油的,可不能吃外面的地沟油啊,何况外卖,怎么有自己直接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呢?家里冰箱什么菜都有,别叫外卖了,你给我直接做一桌不就行了?”
还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想给自己做饭,想着省事叫外卖?做梦!
白端端却第一次拒绝了孟欣的要求,她盯着对方笑了笑:“孟阿姨,我不能给你做饭,这是你儿子要求的,不需要我做饭,也绝对不允许我做饭哦。”
孟欣听了这话,果然来气了,她表情难看道:“我不管和你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但在我这儿,我就是老大,你找谁救命也没用,你既然是给我做家政的,那做饭本来就是你的工作范畴,我让你做,你就给我做,怎么?娇贵地不能进厨房啊?那你做什么家政呢?”
“孟阿姨,你要是一定坚持要我做饭,那我当然也可以做的。”白端端心里笑眯眯地开始挖坑,干了一上午体力活,就等着这会儿了,她佯装拉季临出来压对方道,“但是呢,季临说厨房里油烟味太重了,怕我做饭会咳嗽,不健康,就觉得没必要啊,直接叫外卖就行了,为了怕我去烧饭,他还强行和我签订了条款,我要是胆敢私下给你做饭,我可是要被扣钱的。”
叱咤风云多年的孟欣女士一听这还得了,自己儿子和这个小狐狸精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已经回护上了?都舍不得人家下厨房了?这怎么行!
自己得给她好好治治。
“小白啊,我想你肯定也不想吃外卖吧?毕竟自己有那个做饭的手艺,怎么吃得惯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孟欣佯装通情达理道,“没事,你做吧!小白大胆飞,阿姨永相随,有什么我都给你担着!要扣钱,阿姨给你出!而且啊,你给我做饭,我不仅帮你出这个罚款,我还每顿奖励你!我儿子扣你多少,我给你贴多少,再奖励你多少!”
白端端配合露出一脸想要继续找借口逃避做饭的挣扎和不甘愿:“可是……”
孟欣见状,果真加大了火力:“不就是做个饭吗?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我绝对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以后每天给我做饭就行了,现代人啊,就是吃太多外卖了,不健康!”
既然是你提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端端敛了敛表情:“这样啊,那阿姨,我们首先要签个书面的协议吧,毕竟口说无凭,我要做了饭,你也不承认你现在这些允诺了,我岂不是辛辛苦苦到头来还是会被季临扣钱?”
“行!这没问题!”
“第二个呢,我们白纸黑字里也要写清楚,我做的东西,阿姨可一定要吃完。”白端端低下头,“我这个人有个怪癖,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饭,要是别人不吃,我就会特别痛苦,当然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做很多的,就是一个成年人的量而已,但你可以定要吃啊,不能倒掉浪费。”
孟欣听完大喜,还以为这小狐狸精要漫天要价,结果就这个?她当即同意了:“这当然,你尽管做!我尽管吃!这都可以写进合同!”
白端端说一不二,当下草拟了合同自己签了字按了手印,孟欣只想给她添堵找麻烦,想也不想立刻也签字按了手印,连条款后面的违约责任都没看。
做完这一切,孟欣脸上果然露出了得逞的快感和满足,她哼着歌,一边打开了电视机。而白端端则听话地进了厨房。
孟欣得意洋洋地想,想和老娘斗?做梦!我孟欣让你做饭,你就得做饭!
其实白端端在厨房里切菜、起油锅还有抽油烟机的呼呼声有点吵,油烟味也确实有那么些飘散到了客厅里来,但孟女士心里却觉得美滋滋的,白端端越是忙碌,她就越是开心,白端端越是不愿意干,她就越要让她干。自己就是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找自己儿子季临也没用,自己才是宇宙中心才是食物链的顶端,讨好谁不如讨好自己来得实在。
孟欣女士对自己这番所作所为非常满意,她觉得这一趟该是好好敲打了敲打这个白端端了。
只是,等白端端在厨房认认真真忙活了半个小时,把三菜一汤端出来,孟欣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这做的……都是什么?”
那三个菜,全都黑乎乎的,只有一个依稀可辨大概是一条鱼烧焦后知残存了一大半的尸体,还有两盆则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下水道里挖出来晒干的什么食物残渣……而唯一那盆并不黑的汤也一言难尽,看样子白端端是想做西红柿蛋汤,然而那蛋花上,连蛋壳都没处理干净,就那么漂在一起,孟欣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了鸡蛋的死不瞑目……
白端端笑着解掉了围裙:“哦,这个呢,是红烧鲫鱼,丝瓜炒毛豆、蒜蓉菠菜还有番茄蛋汤。”
“……”
“阿姨,这可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哦,你快尝尝。”
“……”
孟欣觉得,这都不能叫暗黑料理了,这是死亡料理。
她看了白端端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真的没有。”白端端一脸坦诚,“这就是我的稳定发挥,季临知道的,所以他才死活不允许我进厨房,这不是怕你吃完就食物中毒吗?”
“我一开始其实也确实不想露一手,但耐不住阿姨这么热情啊,不仅不让季临扣我钱,还要倒贴我奖励,甚至为了鼓励我未来再接再厉都愿意吃完我做的饭,我能不感动到下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