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张地逃到厨房不给他看……
太多的回忆,在她越走越近时,倏然打断,孟仲景最后看一眼柔美赛过当年的姑娘,低下了头,小声劝妻子:“阿……赵夫人来了,你别哭了。”她是京城里的侯夫人,他再也不能喊她小名了。
如娘红着眼睛就想往阿桔身上扑,被锦墨一把推开,她还想凑过去,被孟仲景一把拽住。
阿桔没有理会如娘,落座后直接问孟仲景:“你们怎么来了京城?”
男人面容跟记忆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瘦了些,眼里也全是疲惫。
孟仲景看看她,忽然跪了下去:“阿桔,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知道你可能早就不在乎了,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次我们来,是被逼无奈的,我……”
“大姑娘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如娘哭着打断丈夫的话,连续朝阿桔磕了三个响头:“大姑娘,我真的不想来的,我想把那些事带进棺材里的,可是有人把我才两岁的儿子抓走了,他们用孩子的命逼我说……大姑娘,我对不起你,当年赵公子求娶不成,命我扮作孤女勾.引仲景,仲景心里其实一直有你,只是被赵公子再三当面挑衅,他自惭形秽,那晚又喝醉酒才……大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被人卖到登州的瘦.马,还没有接过客,赵公子替我赎身,答应我只要我能让仲景悔婚就把卖身契给我,后来你们走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了,那些人却逼我来说出实情……大姑娘,我跟仲景成亲六年才得了一个儿子,我真的没法看他死,求你替我跟赵公子求求情吧,他知道我来会杀了我的……”
女人说完,伏在地上哭个不停。
锦书锦墨担忧地看向夫人。
阿桔呆呆地看着如娘。
一开始她不是特别相信,后来听如娘当着孟仲景的面说她是那种人,她不由就信了,紧跟着脑子里便浮现了赵沉挑衅孟仲景或是吩咐如娘做事的场景。她跟赵沉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熟悉他的所有喜怒哀乐,更见过他各种面目,正人君子,阴险小人……熟悉到她完全能想象赵沉做这些事时的神情。
她以为她会生气,可事实上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那家伙为了娶她,到底都做过什么?
如果连如娘都是他安排的,村里破天荒出现的劫匪,是不是也是他安排的?
但这些都是她跟赵沉的事。
“是谁逼你们来说这些的?”阿桔问比较镇定的孟仲景。
孟仲景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阿桔你不生气?”
阿桔笑了笑,看看如娘,反问他:“你会因为此事休了她吗?”
如娘身子一震,抬头看丈夫,虽然事发之后丈夫承诺过不会怪她,见了林家大姑娘,她却怕了。
孟仲景并没有沉默太久,替如娘擦擦泪,低声道:“不会。”是他自己不争气,如娘也是可怜人,更何况她嫁给他后一直任劳任怨,还给他生了儿子。
如娘泪如泉涌。
阿桔心情有些复杂,看着曾经的未婚夫对旁的女人情深一片,她真的有些不舒服,可很快又释然。孟仲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是她曾经喜欢的那种脾性,他有担当,至少说明那时她没有喜欢错人。
“到底是谁逼你们的,你们的孩子又在哪儿?”与其看他们夫妻情深,阿桔更想知道赵沉招惹了谁。
孟仲景彻底收了心,低头道:“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进京后一直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他们说我们回去后,就能看见孩子了。”
阿桔闻言,立即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陈守:“你送他们回去,多带几个人,想办法查清楚对方来历。对了,顺便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安排他们一家三口回登州吧。”
陈守恭声应是。
如娘难以置信地问阿桔:“大姑娘,不怪我?”
阿桔摇摇头:“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安心回家吧,侯爷那边我会替你求情的。”其实反倒是她跟赵沉打扰了孟仲景夫妻平静的生活。
如娘泣不成声,再次磕头道谢。
阿桔径自往外走,没有理会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痴痴目光。
回到后院,灿灿跟双生子刚好睡醒,正在跟蒋嬷嬷找她,见她进来,齐声喊娘。
三个孩子身上都有赵沉的影子,阿桔挨个抱过,抱到平哥儿时,她亲亲儿子的眼睛,忍不住开始琢磨赵沉回来后该如何审他。
她从来都知道他坏,可他做过的坏事明显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156
侯府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赵沉,得到陈守派人送来的消息,赵沉背上忽的冒出一片冷汗。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纸条。
“孟家夫妻受人勒索坦诚旧事,已奉夫人命前去暗查。夫人无恙。”
他当然知道陈守所指旧事是什么,因此也明白他写信而不是派人口述的原因,可是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夫人无恙”四字,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妻子得知他所作所为后真的不会生气。或许是当着下人的面她没有表现出来,或许她现在正在哭?
还有,她见到孟仲景了……
随便换个女人,赵沉都自信不会输,只有他傻乎乎的妻子,嫌富爱贫。
一颗心七上八下,赵沉再也待不下去,喊季昭过来叮嘱一番,匆匆往回赶。
正院里静悄悄的,丫鬟们看到他都见了鬼似的低头,不敢直视。
蒋嬷嬷守在外间,见他进来并没有吃惊,在赵沉开口询问之前小声解释道:“夫人在屋里睡着呢,大小姐领两位少爷去太太那边了。”
赵沉面无表情地颔首。
蒋嬷嬷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沉看看内室门帘,先坐在桌前倒茶,一碗凉茶下肚,身上好像没有那么热了,他松松衣领,起身去找妻子。
这么多年,除了她生孩子的那两次,他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
一进屋,就见妻子躺在炕头,一身淡青色的褙子清新悦目。
怎么可能睡得着?
赵沉一点都不信,但他还是放轻动作走到炕沿前,低头去看妻子。
睡颜娴静,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生气的。
可他为何反而更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