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恒低着头,眼睛里的情绪看不真切,邢朗只看到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番,才道:“江浔是我在孤儿院唯一的朋友,每个见到我们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很像。”说着嗤笑一声:“其实不像,只是我们都又瘦又小,孤僻内向。有一次我们上大课,班里大大小小四五十个孩子,我坐在最后一排,注意到后窗有个男人在观察我们。课后,陆院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有人愿意资助我上学,还是国内最好的中外合资的私立学校,问我愿不愿去。我当然愿意啊,院长就让我回去准备,一周后学校就会派人来接我。我很高兴,即为能离开孤儿院高兴,也为了能远离常明山高兴,我本来以为常明山已经放弃我了,没想到他又瞄上了江浔,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放弃我,只是联手和江浔耍了一个把戏。”
魏恒眼中凝滞又冰冷的目光缓缓上移,看着邢朗,问:“你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有心机吗?”
邢朗立刻想到了假扮徐新蕾,杀死徐畅的女孩小燕,不假思索道:“信。”
魏恒极轻极冷的笑了笑,道:“我被江浔耍了,学校的人来接我那天,也是常明山去孤儿院带他回家的那天。下山的路上,常明山的车就在我坐的那辆车前面,到了山腰,常明山的车抛锚了,我车上的司机下去帮他修车,江浔就从车上下来,让我和他一起去上厕所。我们一直走到山坳后,山的那一边就是江,江的那一边是漂亮的港口和高楼,我正站在那里看江对面的港口,就被江浔用石头打中后脑勺,当时我趴在地上还有意识,他骑在我背上又在我头上砸了两下,然后我就昏过去了……我醒来以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和江浔调换了,正躺在常明山的车里。我问常明山,江浔在哪里,他对我说‘你就是江浔,魏恒已经被学校的人接走了’。”
说出和江浔的身份出现错差的始终,魏恒才察觉他的掌心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他把手从邢郎手中抽出来,拿着纸巾擦着着掌心的汗水,道:“就这样,我用江浔、常家养子常念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江浔用我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常明山利用我用各种方式捞钱,江浔一路接受资助,成为品学兼优的大学生……直到五年前,江浔忽然联系我,说他想把身份还给我。”
魏恒猛地攥住纸巾,抬起头用力的盯着邢朗:“但他不是无偿的还我身份,他用魏恒的身份杀了一个人,如果我做回魏恒,就有可能成为杀人凶手。但是如果我把尸体隐藏的够好,也有可能永远不被人发现。”
魏恒苦笑:“你可能觉得我接受这种条件,是一个很蠢的决定。但是你不可能理解我有多么想摆脱常念,摆脱过去的生活。常念在我心里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他只是一个两脚直立行走的畜生,他的皮囊到灵魂全都脏了,没有人看的起他,也没有人看的到他,他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在乎,他每天都活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他甚至动过几次自杀的念头,但是他每次想自杀的时候,总会想到他的母亲,他恨他的母亲,不想变得和她一样,所以才支撑着活下去……所以你明白吗?江浔把身份还给我,对我来说是新生,就算背着一桩命案的风险,也比常念要干净的多。”
邢朗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魏恒对生命只有一个诉求;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做人。
他只想做一个清白、干净的人。
邢朗放下茶杯,弯下腰,握住魏恒的手,发现他的手像是在冷水里泡过,又湿又冷,他把魏恒的手握在手里暖着,沉声道:“但是江浔让你背的不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高星元的尸体是引你入局的一个诱饵,你只要踏进去,就掉进他设置的层层陷阱里,很难脱身。”
魏恒被他火热的手掌包裹着,身上的温度渐渐回暖,看着邢朗握着他的双手出神了片刻,才道:“直到我在高星元家里发现那颗钻石,我才知道江浔早在五年前就为我设了一个局,一个死局。”
邢朗拧眉想了想,道:“但是我不明白,如果你的推测正确,江浔和高星元为了偷这颗钻石而把罗旺年一家五口灭门。既然他们偷到了钻石,那他们为什么不带着钻石逃走?”
魏恒道:“我本来想过,是不是他们两个人都想独吞钻石,所以江浔杀死了高星元?后来细想,这个思路不对,如果江浔想独吞钻石,为什么钻石还留在高星元家里?可见江浔杀死高星元不是为了钻石。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
魏恒抬眼看着邢朗,眼神冷彻又沉郁:“江浔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魏恒道:“没错,江浔身不由己,只能放弃那颗钻石。”
邢朗埋头不语。
魏恒见他眼中忽明忽暗,像在黑暗中点了一盏烛火,不停的被晚风拖拽摇曳。
“你在想什么?”
魏恒问。
邢朗沉吟道:“楚行云一直在找一三年十月份从银江离开的一艘渔船,同月,芜津市月牙山出现十二具尸体。我顺着尸坑里的线索摸到郑西河和谢世南,谢世南说那些尸体是一艘渔船留下的,一三年十月二十三号从银江出发,在芜津靠岸,目的地是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