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讷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欺负人家……”最后一个“家”的声音低下去了,陆老太瞧着陆讷的表情,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讷讷地住了口,低头扒了两口饭,夹了块红烧肉往陆讷碗里一放,道,“吃饭,吃饭。”
回到担山路街,陆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像一下子卸去了青年导演的光环,他好像依旧是那个每日睡到太阳来掀眼皮也不肯起床,非得陆老太武力镇压才不情不愿地踩着脚踏车上学的少年,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说到睡觉,第二天,陆讷还懒在自己少年时代的单人床上,蒙头大睡。精神矍铄的陆老太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掀开他的杯子,喜上眉梢地说:“乖孙子,快点儿起来,起来!”
陆讷被冷得一哆嗦,赶紧抢过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j□j,“陆老太你能检点点吗?你孙子好歹是一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好吗?”
陆老太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兴致勃勃地拿出两张照片递到陆讷面前,“来来,看看。”
陆讷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左边照片上是个扎马尾的姑娘,穿着一件红色毛衣,微胖,笑容甜美,像颗红通通的大苹果。右边的照片上是个戴眼镜的姑娘,垂肩长发,长相清秀。陆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警惕地问道,“干嘛?”
陆老太眉开眼笑地介绍道,“左边这个呢二十四岁,大学刚毕业,家里办厂的,独生女,自己在外贸公司上班;右边这个呢,二十五,中学老师,教数学的,下面有个弟弟——都是你乔婶介绍的,我觉得都不错,人家也没嫌弃你是个搞导演的,孙子,你觉得怎么样?要感觉不错,咱就见一面?”
陆讷一头栽倒在床上,“陆老太你能别添乱了吗?我这刚失恋呢?”
老太太振振有词,“我知道你失恋,你要不失恋我能这样吗?不是有句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陆讷头疼,“陆老太你以后少看点情感类节目吧,那东西基本把你脑子当内裤来洗。”
陆老太用力地拍打在陆讷身上,虽是隔着被子,但就那劲儿陆讷估摸着老太太能继续祸害他二十年,“有你这样的老太太吗?我这儿正投入地悲伤绝望呢,你觉得我带着这样的心情去相亲合适吗?”
陆老太横了陆讷一眼,脸上流路出一点伤感,“你以为就你难受吗?我也难受啊,好好的对象说没就没了,你这样多伤我的感情啊,我告诉你啊,陆讷,我气得牙都疼了,就是没好意思去麻烦医生。”
这话弄得陆讷特别伤感,掀开被子坐起来,张开手臂搂了搂老太太,祖孙俩谁也没说话。
陆讷到底没去参加相亲,他只在担山路街住了三天,然后就携主创人员飞韩国参加釜山的电影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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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二漫不经心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手机里,李明义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述着去马拉维玩儿的趣事,“……我跟你说,漾儿,你不去真是亏大了,太他妈刺激了……”电视屏幕刚好跳转到金橡树颁奖典礼的重播,台上,陆讷穿着一身深黑色的礼服,雪白的钢琴褶衬衫,戴着纯黑的领结,丰神俊朗,将一边的男嘉宾衬得像个城乡结合部。他的手上握着镀金的奖杯,微微俯身对着麦克风,笑容节制而真诚,他说:“……至于说奇迹,其实我不大相信这个词,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两个人,平心静气的,真心诚意地,相互扶持走完一辈子,就是最大的奇迹。”
他说完,拧过头望向虚空的一处,再转回头来时,已经掩饰好了情绪,微微举了举手中奖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下台。苏二的一颗心像被扭着了似的,难受得要死。他没管李明义的聒噪,直接挂了电话,将头埋在被子堆里。
苏二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等红灯的时候,他再次检查了一下手机,看看是否有新的信息,当然结果让他再一次地失望了,他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将脸埋在手臂间,好像这样就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难过委屈的样子。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苏二抬头,才发现早就变绿灯了。他踩下油门,车子跑动起来——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潜意识吧,苏二将车子开到了担山路街。那是黄昏时分,下班高峰,老街上全是人和车,电瓶车、三轮车、黄包车、私家车,苏二的布加迪格外惹眼,引擎声大得跟拖拉机似的,以每分钟几米的速度往前艰难的移动,等到担山路菜市场,整个交通状况错综复杂得跟美剧似的,苏二几乎寸步难行,不由有些恼火,放下车窗,市井的嘈杂之声如同潮水般涌进来。
苏二将胳膊搁在车窗上,皱着眉瞧着外面乱糟糟的一切,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陆讷的奶奶。
陆老太穿着干净的布褂,正蹲菜市场入口的边上,往篮子里挑拣芋头,与小贩之间似乎起了点儿争执,小贩一下子将她篮子的芋头倒了回去,嘴里嚷着,“不卖了,我不卖了,你这样挑挑拣拣的,我还怎么做生意?我不做你生意了!”
老太太脾气也犟,“买东西怎么不让挑了?你把坏的全拣我篮子里,有这样的道理的吗?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做事的啦?”
“我不卖了行不行,你去别家,你去别家挑!”
苏二想都没想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大步走过去,丢给小贩两百块钱,说:“我全买了,让老太太慢慢挑。”
小贩和陆老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苏二,目光中含有惊讶、诧异、疑惑,以及,一种看神经病的感觉,令苏二的脸上瞬间有些烧。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因为苏二的车子挡着路,后面的私家车不停地按喇叭,苏二像被踩着脚的猫似的,丢下钱,转身就跳进了车里,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千辛万苦的,终于将车子开出了那段拥挤的路段。苏二停下车,怔怔地望着夕阳下的担山路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他转过头,便看见陆老太挎着篮子,微微眯着眼,正往他车里望。
苏二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才想起来将车窗放下。陆老太的脸上被夕阳照得一半呈现金红,显得格外慈祥,她笑着递过两张崭新的红票子,说:“苏先生,你的钱。”
苏二一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直到陆老太又将钱往他这儿送了送,他才僵硬地接过来。陆老太顺口问道:“苏先生怎么到这儿来啦?来玩儿的还是来办事?”
苏二讷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