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凉时,邵逸斐终于被允许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住入半山别墅,分明这屋企自己从小住到大,没想到后来在想住进去居然如此曲折。
那天做完后,他搂着她沉沉睡去,本以为一觉醒来该获得原谅,然后天天缠腻在一起,落入王子公主式的俗套却又甜腻到过不够的生活,可谁知前一秒她还躺他身旁怀里呼吸细细,幼猫一样蜷缩着,下一秒天光大亮,他睁开眼睛,身边早不见人影,只有一张纸条叫他走大门出去,下次再从不请自来,就不要怪她去IPCC投诉。
女仔虽已不是少女,可少女时期睚眦必报,面冷心黑的特点倒是一点未变。
邵逸斐倒是不气馁,不过重拾起少年时还在英皇读书时的追人经验——他向来众星捧月,所谓经验自然只有女仔围着他转的经验,如今反过来回忆,身份倒置,倒是明白了那时那些因为一句冰冷拒绝就能泫然欲泣的少女到底是何种感受。
日日准点到公司送花太老派,而邵逸斐却浑然不觉,白玫瑰堆在前台,在一堆秾艳的鲜花中显得素雅的过分,像误入衣香鬓影,华灯璀璨舞会,却没有神仙教母帮助的辛德瑞拉,虽天生丽质却难免寡淡——如今的她反倒是与他少时一般从不缺少追求者。
压下酸意,照例被她的小秘书客气揽在外,邵逸斐也不气馁,留下一盒朱古力流心太妃糖,一盒陈意斋糕点和若干隔着袋都能闻到苦味的中药。
“阿Sir辛苦了,差佬挣那几个工资每月交罢公屋房租便所剩无几吧,还要学人沟女……”
邵逸斐刚想转身便要离去却被一人出言挑衅,听言语间似乎嫌他穷酸?无论是当年邵氏公子还是兴义安大佬飞都没有过这种新奇体验,他压下想笑的冲动,转过头,低头时才发现身后的男人。
油头粉面模样,厚底金丝眼镜片下绿豆小眼愈加显得小,昂头透过镜片睨他,
“是邵sir啊,这些天闹的人心惶惶的变态杀人案还没侦破,原来是忙着沟女……”
邵逸斐瞥了身后挂了百叶窗的走道,又仔细查看了四周,才慢慢转过身,漫不经心的低头,沉眸专心解着腕间衬衫的袖扣,完全无视对面男人嚣张的挑衅。
“西九龙警署不过如此,我看都是群废……”粉面油头的男人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道阴寒冷戾的视线压制住。
邵逸斐终于抬起头,死死盯着男人,向他走去,边走边松开警服衬衫的第一粒扣,袖口早被翻卷至小臂,臂上肌肉随着他的脚步一鼓一鼓。
男人被他盯的发毛,只觉得眼前的人哪像什么差佬,尤其是解开的衣领间隐隐透出的纹身和小臂上青红交错的外伤,分明是古惑仔附身差不多,仿佛下一秒就要拖着他暴揍一顿,故而不由得被吓得连连后退。
“没想到那天被抓到在赌场和社团成员勾结斗殴的事还没过多久,还不长记性这么嚣张,更没想到我这个O记的居然会因为不管重案组的事被骂废物,是该好好反思,给商业犯罪课的同事提提醒,仔细查一查你老豆那个业务不怎么对劲的公司是不是?”
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句话一击致命,男人面色灰败,哪里有刚才威风,灰溜溜的逃下大楼,连车窗上被邵逸斐贴上的那张违规停车的罚单都未来及看,就绝尘而去。
……
邵氏航业会客室,乔莉刚成功谈下一个生意,该送别客户时,却发现自己这位客户正饶有兴趣盯着百叶窗外,甚至点了一支摩尔烟支着下巴驻足观望。
她这位客户叫kk,行事向来不羁,和她一样为发达之前出身底层,是个外表明艳骨子里充满叛逆的非典型美人,显有东西能令她驻足提起兴趣,犹记两人第一次谈合作的地点居然是在兰桂坊的CLUB看猛男脱衣舞秀,如今她自己倒也好奇起公司有什么能让她感兴趣。
走近拨开百叶帘却正好看见邵逸斐面色阴沉,而他对面好巧不巧正是这段时间天天对她死缠烂打的纨绔肖畴——这位暗里曾拿她和吴达华相关的传闻开低俗玩笑,诋毁过她的家伙,如今又转性不过是他家公司出了问题,看中她身价想利用她罢了。
小丑而已,她向来没有瞧进过眼里,可不想今天居然叫邵逸斐碰上,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肖畴挑衅在先,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透过玻璃隐约听见肖畴出言不逊,
“西九龙警署不过如此,我看都是群废物……”
kk挑了挑眉,“什么衰人,这话真是过分,我都听不下去……”
“哎呀,看来这位阿Sir也忍不了,要动手了……”
话音未落,果然看见乔莉脸色微变,很快和她道歉失陪,便匆匆赶了出去。
kk难得敬业,不忘朝乔莉离去的方向故意大声惊呼,“那个衰人居然还手,下手还那么狠,好为这位阿Sir担心……”
语闭,kk摁灭烟,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由快步变为小跑的背影,红唇开合,随着烟雾吐出“傻女”两个字,又转身拨开百叶帘,与对面明明早用几句话轻易吓跑肖畴,却装作大干一场的男人对视一眼,用唇语无声的说道,
“大佬飞,不用谢我咯……”
邵逸斐会意,也笑,“那就替我谢谢官塘揸fit人梁二,谢他娶了个这么上道的老婆……”
“我们早去阿姆斯特丹,早和社团没有联系了,O记邵sir真会说笑……”
……
乔莉匆匆赶到时,果然看到这位因刚与肖畴展开“殊死搏斗”而衣衫凌乱,手臂淤青负伤的邵sir故作平静的同她问好。
“dy怎么有空?传说中一分钟都吝于给任何男性生物的乔小姐居然赏光肯见我一面,真是幸运,看来今天买六合彩一定中啊!”
面对匆匆而来的乔莉,邵逸斐眉峰微扬,拿一双深情眼睇她,嘴角噙着一抹不正经的坏笑揶揄,却不忘故意把前些天执行任务时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
“你刚同肖畴打架受的伤?”乔莉自然捕捉到他刻意为之的小动作,细眉微蹙,直接去捉他的手。
他偏偏坏心眼要来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才肯就范,躲着故意不要她看,“唉,dy你慢点,不要乱摸,这是袭警加性骚扰啊……唉,我当然无事啦,一个白斩鸡怎么可能会弄伤我……”
他倒是句句属实,可每个细节都在极力误导,她指尖刚碰上他的臂,他便偏过头皱眉吸气,偏偏还要遮遮掩掩举起手来不让她看到。
或许关心则乱,一向心思缜密的她居然忘了去想曾经的大佬飞怎么可能轻易被因为一个四体不勤的纨绔所伤。
她去捉他的手,却反被他带着手拥进怀里,
“邵逸斐,你给我放手……”她薄怒微起,无奈他置若罔闻。
“dy翻脸好快。”他继续插科打诨,不正经起来谁都拿他束手无策。
她一时间被桎梏在男人宽厚严实的臂膀间无法动弹,更不要提去看他伤处,又想到自己分明下决心要冷上他一年半年才肯原谅,如今却又自拆自台,不免有些郁结,伸手挣扎着便去掐他的腰。
谁知头顶传来男人闷哼,又听见他终于正声,低哑烟嗓迷人,低低的,带着些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乖一点,好不好,挣到伤口会有些痛的,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或许因为他的体温炽热暧昧,也或许因为他话语缠绵难抵,又或许他低眸一瞥,情绵意浓,流淌缱倦。
总之她一颗心都被熨烫的化软,像被热融的朱古力流心太妃糖,外表坚硬的糖衣融去,变得甜腻软粘,里面朱古力流心化开慢慢流出,清苦包裹着甜蜜的矛盾体,像极了她此刻层次纷呈的矛盾情绪。
“你先放开我,我去找药……”
却被他堵住唇,缠绵半刻都不舍得松,什么灵丹妙药,都不及她那可夺命亦可救命,轻轻巧巧一个吻。
他贪婪汲取那樱红小口中的汁液,唇瓣柔软似樱桃果肉,越咬越熟,红得滴血,饱满多汁,叫人情动难矜。
“周六下午,我来这接你,就当我因你负伤的补偿……”他终于松开她柔软红唇,趁她被吻得迷蒙,还没有从完全清醒,提要求。
“还有看在我有伤在身的份上,今晚要我搬回来住好不好……”
哄得伏在怀里尚在喘息的女人颔首同意,邵sir终于掩不住笑意,他的苦肉计总算得呈。
……
转眼便到周末,中环邵氏所在的大厦门口,有一男士早早等待,一件简单黑色衬衫穿得阔落有型,银亮眉钉更添坏气,面无表情食支烟,就能引得路过穿迷你裙靓女频频回头探寻。
“你看那人好靓,像不像《美少年之恋》里的Sam?”
“像是像,可气质完全不一样啊,这个分明是痞气十足的古惑仔那一型……”
“无所谓咯,不过你不是最钟意这一型,还等什么,快点行动啊……”其中一个靓女推了同伴,另一位靓女终于鼓足勇气上前搭讪。
这时大厦走出一个女人,却是将两人视线牢牢吸引,清冷矜贵,乌发半挽,着一件简单白色挂脖连衣裙,大方展露出优美的蝴蝶骨,散发着与美貌无关的自信从容,两个靓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惊艳。
男人显然也被女人吸引,只一眼便主动上前,自然的牵起女人的手,举到唇边飞速印下一吻,厉眉舒展,开口惊人,“老婆今天好索好靓。”
原来这对过分登对的俊男靓女早已共结连理,这样看来也不算遗憾,两位靓女在心中默默送上祝福,后转身离去。
乔莉显然早看到他一瞬而逝的“艳遇”,细眉微挑,“沟女只需要站着就好,唉,靓仔飞魅力不减当年啊……”
邵逸斐面色不霁,皱眉开口时面色黑了一半“刚才有基佬搭讪叫你看到了?我发誓有和他保持距离解释清楚。”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魅力未减,不是因为有人搭讪,而是乔莉居然罕见为他“呷醋”,不由飘飘然,忍住笑,强装严肃,“拜托dy不要什么飞醋都呷,知不知我这辈子都是属于你的……”
乔莉无语,原来靓仔飞男女通吃,是她太天真,但听到男人认真话语,还是不由脸热,止住要讲他太自恋的话语,红着脸淡淡丢下一句,“老公……的确靓仔……”
惹得邵逸斐要当街吻她,才后悔不已。
两人到中环码头,登上轮渡,目的地是长洲岛,如去往此地的本埠千万对爱侣一般,手挽手过分甜腻。
两人心有灵犀,记忆齐齐回转到私奔去大屿山那段记忆,轮渡上,少男少女情愫疯长。
海风吹的她发丝飞扬,惹得他心痒,年少时的悸动又回心底,那时在轮渡上,他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守护一个人,却不令她知晓,以为煽情话语不必言说,男人就该用行动说明一切,却不想有些话漏说一句,就差点是遗憾一辈子。
他低头去亲她耳尖,亲密灼热的气息,将周围在一片嘈杂声隔绝,呢喃耳语,送她一个本世纪末最大秘密,
“阿莉,我钟意你。”
下秒又有烟花在耳畔绽开,原来邵sir又学纯情少年,假装密语却吻在她耳畔,“啵”的一声,又使谁心如擂鼓难自拔。
长洲岛,他买一双平底鞋,高大身躯低伏,蹲身为她换上,又拎着高跟鞋,两人沿长洲岛海岸线漫步直至黄昏,斜阳将影子拉长重迭。
揉碎金辉撒一地,海浪缠绵起伏,橙金色光辉映在他的眸中,无限风情,你问她怎么知道,谁让她耍滑,接吻也要偷看,却正好撞见他眼中柔情蜜意,怎么舍得闭眼。
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她趴在他背上,被他背着好惬意,轻轻哼唱着他不知何名的歌曲,只记得歌曲有唱,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让你的爱满心内,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我最爱,地老天荒仍未改」
从来如此,一切的一切,她不必说,他便知道,如此就好。
……
这章有《香江失渡》和《梨涡浅笑》的小联动,下章是邵氏纨绔和花脸小女贼的故事